般若惊讶道:“难道我从前认得他?” 皇帝无奈道:“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年他进府里,你觉得他长得乖巧可爱,从我这里要了去,服侍过你几年。” “还有这样的事?!只是从前的事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般若有些歉疚道。般若心知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失忆了,对方也就无法辨别,谁会想到同一个外表里面的灵魂早不是同一个了呢。 皇帝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中几种情绪倏忽而过。“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事倒不如忘了干净。”说着,他轻轻握住般若的手。“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你做谁都可以。” 般若有些愕然,皇帝居然会这样说。 皇帝见她一脸惊讶,柔声道:“傻姑娘,只要你是你,你叫什么名字,记不记得从前,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既已不记得,过去的事咱们就再不提了。以后别人问起从前的事,你也不需理会。” 般若听了,心中不由起了微澜,皇帝对那玲珑用情是有多深,竟可以包容到这样的程度。她原想抽回自己的手,结果抬头对上皇帝黑色的眼睛,竟一时忘了。他眼中的情意如同缠绵的丝线,将自己一层层地围绕。 “阿若,以后我便叫你阿若,可好?”皇帝的声音低沉暗哑,般若如受蛊惑一般,微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心脏却莫名地绞痛起来。 这刺痛突如其来让她不由蜷缩着身体,用手捂住胸口。 皇帝发现了她的不适,“你怎么了?” 般若脸色苍白道:“也不知怎么的,心脏突然有些痛,只是一下子,没事了。”皇帝急唤了人进来去请太医。 皇帝扶她在榻边坐下,“怎么会心痛?从前也有过吗?” 般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而且现在也没事了。” 皇帝摸摸她的手,只觉玉肌生凉,“现在的天气才刚入秋,你的手竟已如此地凉了。等会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你从小身子弱,这几年在外面只怕也没好好照顾自己,让太医好好把一把脉,给你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说着,三宝来回,晚膳已备好,请皇帝与昭仪移驾。 一时用过饭,御医早在外面候着了,却是太医院的何院判。今日原不是他当值,只是他见来的是乾清宫的人,不敢怠慢,便命药童拎着医箱亲自赶来了。何院判进来先向皇帝请了安。“参见皇上。” 皇帝见是他,放心地笑道:“何妙春,若是你来就好了,你快来给昭仪瞧瞧。” “不知娘娘哪里不舒服?”何太医毕恭毕敬地向般若请了安道。 皇帝道:“昭仪刚才心痛难忍,虽说现在没事了,但她平时身子就弱,所以叫你来给她瞧一瞧,若有不足之处,尽早调理。” “臣遵旨。”何院判见皇帝如此说,忙答应了。 般若在榻前坐下,伸出手搁在鱼戏莲动的青瓷脉枕上,那一节皓腕细致如玉,如凝霜雪一般,比青瓷还要细腻个三分。轻枝忙取了帕子来盖在她的手腕上,何院判才低着头坐下,细细把了一会儿才放开手。 皇帝关切道:“如何?” “回皇上,昭仪的脉象浮而无力,却是内伤久病,阴血衰少,再加上脉迟无力,无力为虚寒,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阳气虚损,却是虚寒之证。脉象虽微弱,但心脏应该无恙。” “那应该如何调理?”皇帝在般若身边坐下。 “王昭仪这虚寒之症,应是积年的老病,如今应以温补为主,再配以一定的汤药,慢慢调理才行。” “那汤药能换成丸药吗,她一向怕苦,不爱吃什么汤药。” 何太医不由一愣,过了片刻方道:“这也不是不可,只是丸药的效果不如汤药见效得快。” “皇上,都说良药苦口,这汤药的苦妾身不怕。”般若轻声道。她心中有些感动,这么些年从没人对自己如此关心。 皇帝听她如此说了,“也罢,那便依着太医的意思开方子,你若觉得苦,便告诉太医,让他再调方子。” “好。”般若微笑。 皇帝转头向何太医道:“那你去吧,以后这洗泉宫的汤药便交由你负责了。” “臣遵旨。” 何太医出了洗泉宫,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在宫中多年,从不曾见皇上对哪个人如此上心,即使之前宠冠后宫的权嫔也比不上,看来这后宫的格局又有变化了。 皇后身体初愈,冷清了有一阵子的坤宁宫这日又热闹了起来,一早开了门,便陆续有妃嫔前来。般若知道今日第一次拜见皇后,不敢怠慢,便早早起来梳妆。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能太出挑,惹来事非就不好了。便选了一件竹青色绣如意云纹的织锦衫,头上也不过简单的梳了个髻,插了一支白玉兰白玉翡翠钗,轻枝觉得太过素净,便建议再加一支镂空玉兰花累丝金簪,般若想了想便从善如流。 看看时间差不多,她便带了轻枝往坤宁宫走去。御花园中仍有不少鲜花盛开,多是各色的秋菊。即使在花园之中,秋菊仍有自己孤芳自赏的姿态。她正赏着花,便听见后面有人唤她。般若停下,却是同时进宫的两个姑娘,穿粉色折枝蔷薇织锦长裙的年纪小些的姓龙名安宁,另一个穿丁香色海棠花纹缎色裙的,俏丽高挑姓陈名青秋。二人封的都是美人,论品阶比般若低,便上前向她行了礼。 龙安宁道:“王姐姐,今日我还是第一次去坤宁宫,只怕错了礼数,心中真是忐忑。” 般若见她一脸稚气,根本就是个孩子,心生怜惜,便安慰道:“别怕,都说皇后娘娘宽厚仁德,咱们只要不出大错,娘娘定不会责罚我们的。” 安宁点头道:“青姐也这么说,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陈青秋嫌弃道:“你呀,就是胆小,咱们只是小小的美人,皇后娘娘哪里会关注咱们。” “初来乍到,安宁年纪又小,有些胆怯也是正常。”般若笑道。 “若不是瞧她和我妹妹一样大,我才不管她呢。” 般若看出来这陈青秋是个嘴硬心软的,不由掩嘴笑了。“快走吧,晚了就不好了。”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过坤宁门,入了这门便是坤宁宫,只见宫中的陈设与别处大不相同,宫殿开阔,黄琉璃瓦下重檐庑殿顶,气度不凡。宫内草木扶疏,虽已是秋季,因为种着有松柏,所以仍是绿意常青。坤宁宫的宫女引三人入了正殿,时辰尚早,殿中只有两三个人在,都是同期入宫的妃嫔,打过招呼之后,众人相携坐下。 宫女奉了茶上来,般若是喜茶之人,抿了一口,觉得只是普通,还比不上自己宫里的香茶,只是众人却交口相赞,她闭口不语。陆陆续续位份低的妃嫔七七八八都到了。般若细观这殿内的陈设。相对殿外的金碧辉煌,这殿内便显得朴素多了。殿内摆放的多是官制的青花瓷器,供的香花也并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却显得端庄大气。 般若打量着殿中陈设,没注意新进来的两个嫔妃看见自己惊讶的眼光,安宁见了忙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忙起来向对方请安。进来的两个人是宫中的老人,一个是秦昭仪,另一个则是九嫔之一的夏嫔。夏嫔看了般若几眼后笑道,“我怎么瞧着王昭仪面善得很,象是哪里见过似的。” 秦昭仪笑道:“夏嫔姐姐,她不就象那个……”她抿嘴一笑,却没有说下去。 夏嫔笑道:“正是呢!” 安宁好奇想问,被青秋轻轻拉了拉袖子,却听门外宫女道:“参见张慧妃。” 张慧妃在宫中是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妃嫔,众人不敢再说什么,齐齐站起来向她请安。只见一身红地云纹织金凤凰裙的张慧妃慢慢走了进来,“众位妹妹都到了?” 秦昭仪笑道:“好象只有权嫔几个不曾到了。” “权嫔只怕久不来坤宁宫请安,迷了路也不可知。”夏嫔笑道。 只听外面一个娇嫩的声音道:“谁说我迷了路了。我来得好象不晚吧?” 只见进来几个丽人,簇拥着一个着金绣鸾凤百褶裙的美人格外亮眼,只见她头上一支金镶七彩宝石莲花顶簪,髻旁是支金累丝镶宝石玉兔衔仙草簪,耳上两个小小的药佛金坠,摇曳中竟有一份俏皮。她正是豆蔻年华的年纪,皮肤光洁细腻,细眉弯弯如春天新出的柳叶,一双眼睛象中秋十五的月光那样明亮,一抹菱唇点染了鲜红的胭脂,让人想到六月最红艳的玫瑰花瓣。 安宁轻声道:“王姐姐,你和丽嫔娘娘长得好像啊!” 般若向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只听张慧妃笑道:“权嫔妹妹哪里晚了,这不皇后娘娘还没到呢!” “慧妃姐姐不用担心,觐见皇后娘娘的时辰还未到,妹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再说皇上特赐了鸾车给我,怎么样我也不会晚的。”权嫔笑咪咪地说道。 张慧妃心中不忿,轻哼了一声转开头,一眼瞥见人群中的般若,便笑道:“这位妹妹是新入宫的吧,不知是哪一位?” 有人在旁道:“这是皇上新封的王昭仪。” 张慧妃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王昭仪啊,听说你都二十七了,本宫倒不好叫你妹妹了。”众人听了都窃笑起来。 般若平静如常,微微一笑,“妾身见过慧妃娘娘。” “本宫怎么觉得你面善得很?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张慧妃道。 “王昭仪和权嫔妹妹长得相象极了,慧妃姐姐才觉得面善吧。”夏嫔笑道。 “不错,不错,权嫔和王昭仪站在一处倒象一双姐妹花似的。原来咱们皇上就爱这样的女子,权嫔妹妹你说是不是?”张慧妃娇笑道。 权嫔看了一眼般若,冷笑了一声,问边上的人道“你们觉得像吗?” 她身边的崔昭仪笑道:“妾身倒不觉得哪里像了,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 “可不是嘛。”金美人附合道。 崔昭仪、金美人和权丽嫔同是高丽进贡的美人,自然是抱团在一起。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尖着嗓子道。众人听了才不再说话散了,各自找到位子等候。 徐皇后扶着曹嬷嬷的手慢慢走了出来,在正位上坐下。今日皇后着织金云霞龙纹黄衫,外面一件团绣金龙文的深青色褙子,下面是同样织金龙纹的红色缘襈裙。头上的冠带附以翠博山,并饰金龙。这是御定的皇后常服,普通人不得越矩。 皇后坐下后,众人恭身向她请安,皇后微笑地抬了抬手道:“各位妹妹请坐。” 宫女为众人上了新茶。 皇后笑道:“本宫前阵子身子不好,一直闭宫养病,所以新入宫的妹妹们一直没有见过。本宫一直牵挂着,今日总算有机会,可以与大家相聚。” 夏嫔站起来笑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还心系大家,真是臣妾们的福气。” 张慧妃道:“不如请新入宫的姐妹们往中间站一站,让皇后娘娘瞧瞧。”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碗喝茶。 忽听“逛啷”一声,皇后的茶碗砸在地上,众人只见皇后脸色发白盯着新进的几个嫔妃,“玲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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