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啷”一声,皇后那只青瓷茶碗摔在地上落了个粉身碎骨。众嫔妃面面相觑,张慧妃也吓了一跳。“皇后娘娘?”  皇后身边的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奴婢一时没拿稳,砸了茶碗。请娘娘恕罪。”  皇后定了定神,皱眉道:“如此不稳重,还不收拾干净,再下去领责罚。”  张慧妃见是皇后的身边的锦画,便笑道:“皇后娘娘宽厚,锦画只怕也是无心之过。  “即使无心,错了就是错了。”  宫女清扫了地面的碎瓷,张慧妃见皇后已是往日的端庄冷静的模样,才开口向皇后介绍道:“皇后娘娘,这几位就是这次新进宫的选侍,这二位皇上新封的昭仪。这位是郭昭仪,这位是王昭仪。”  郭昭仪上前一步请安道:“妾身郭映雪见过皇后娘娘。”  般若也随她上前请安,“妾身王般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眼中只瞧着般若,“你叫般若?”  “回皇后娘娘,是。”  若说权嫔与玲珑有个七八分相像,这般若便是九分九似玲珑的相貌,皇后心中暗暗吃惊,“王昭仪倒是长得好模样,和权嫔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你是哪里人氏?哪一年生人?”  “回娘娘,妾是乙卯年生人,临安人士。”其实般若并不知自己的年纪,这还是在扬州报户籍时李叔李婶估摸着帮她报的。  只是听到她的年纪,边上的嫔妃都偷偷捂着嘴窃笑起来。  皇后听若未闻,继续问道:“哦。王昭仪怎么这么大年纪一直未曾婚配?”  般若也仿若没有听见那些嘲笑声。“妾身因为家贫,之前一直未许人家。后来家父家母陆续去世,妾身因为守孝,便耽搁了下来。”  皇后听了,这年纪家世都与玲珑不同,这才略略放心,“王昭仪年纪虽大,但只要谨守本分倒也不失为好事。”  皇后又一一见过其他新入宫的美人,她环视了一圈众嫔妃,止住了众人的私语,“大家既然进了宫,便是姐妹。但宫中不比民间,自有宫中的规矩。但大家只要谨记安分守己,好好侍候皇上,自然无事。但若哪一个一心只想狐媚皇上,到时便怨不得本宫拿出宫规来。”  众人忙站起来答道:“妾等谨遵懿旨。”  又坐了一会,饮了茶,众人见皇后脸色不好,坐了一会儿都起身告辞。  “王昭仪,你且留一留。”皇后独留下了般若。  张慧妃有些意外,多看了两眼般若也告辞而去了。待众人散后,皇后命般若坐到近处,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才带着些歉意道。“方才见着你,本宫有些失态了。实在是你与本宫那苦命的妹妹玲珑太过相像了?”  “玲珑?”  “不错。玲珑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向乖巧和顺,当年差一点便成了王爷的侧妃。本宫与她情同姐妹,可惜……”说到这里,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般若心思转了几遍,只听皇后又道:“今日见了你,本宫以为是本宫那苦命的妹妹回来了,心中不知道有多欢喜。可怜本宫这片真心,你真的不是玲珑吗?”  般若看着皇后一脸期待,还是摇了摇头道:“娘娘节哀,只是般若一个山野村妇,连京城也是头一次来,实在不敢冒认小姐。”  皇后拭了拭眼角,“如此说来,你真不是玲珑。”  “都道人有相似,妾与那玲珑姑娘相像,应是机缘巧合罢。”  皇后和蔼地笑道:“你与她如此相像,本宫见着你便同见了妹妹一般亲切。以后你在宫里若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本宫。”  “谢皇后娘娘厚爱。”般若平静地接受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早上了,回去歇息吧。”皇后慈爱地说道。  “般若告退。”  皇后瞧着般若行礼出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了。  玲珑这个名字多少年了一直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尖刺,直到几年前传来玲珑已死的的消息,皇后才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权嫔虽然也象玲珑,但仔细辨别,眉眼间还是有挺大差别的。但今日这王昭低度与玲珑,却如双生子一般。怎能不让皇后心中心存疑窦。  “来人。”  “娘娘。”两个宫女进来。  “你们去告诉锦画,她今日有功,本宫重重有赏。”    般若只觉在这坤宁宫一早上下来,真是疲惫不堪了。回去的路上她默默无言,细想这早上见过的人与事。她本是最爱简单生活的人,如今却偏偏进了这是非最多的皇宫,只怕现在只是个开头。  到了洗泉宫却听三宝来了,已候了一会儿。轻枝道:“主子,可要换了衣裳再召见三宝大人?”  “算了。何必让他多等。”  三宝进来请了安,般若见他提着个篮子进来,便问道:“这是什么?”  “昭仪请看。”三宝打开篮子外蒙的布,却是一只虎皮纹的猫咪。显见在里面已是呆得很不耐烦了,见没了遮挡,轻轻地跳了出来。看到般若,蹭到她的身边,“喵喵”地叫了两声。  “这,这不是我在扬州养得将军吗?怎么,怎么会在此处?”  “这只小猫是皇上命人从扬州带来的。不过这小猫的名字叫将军?”三宝好奇地问道。  “嗯。别看它小,和别的野猫打架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象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所以我就叫他将军。”般若笑道。许久不见,将军似乎长大了好多,所幸它还认得出自己。  将军和般若打了个招呼,舒展了身体,便不怕生地往里面查探地形去了。  般若瞧着将军跑开了,抬头笑道:“皇上怎么会让你把它带来?”  “皇上说怕昭仪在宫里一时不习惯,所以命人去扬州将这小猫带来,昭仪闲来无事之时,可以消遣一二。”  这宫里的生活深寂无聊,岂是一只小猫可以排遣的。对这好意,般若接受地有些苦涩。  “是你去了扬州吗?”般若还想问问扬州的人和事。  三宝摇摇头,“皇上特意派了别的人过去的。如今主子的绣坊皇上已命人专心打理,皇上说这绣坊是主子的一片心血,不能就这样荒废了。”  皇帝为自己能想到这细枝末节,般若真是意外极了。她当时来京城,以为马上可以回去的,但没想到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铺子里的那些姑娘们是否还为了自己在苦苦支撑着。她感激道:“皇上为我做了如此多,我真不知如何感谢。”  “昭仪能够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自然欢喜。”  “三宝,我可以叫你三宝吗?”  “当然。昭仪能叫臣的小名,臣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呢!”三宝笑道。  “三宝,回去复命时请替我谢谢皇上隆恩。”  般若与三宝又问了些闲话,便让轻枝送三宝出去了。    听说铺子还在,般若心里又高兴又有些难过。在这寂静的深宫中,她忽然怀念起小街上孩子们追赶的嘻闹声,喧闹的叫卖声,市井而热闹。夏天的傍晚,街坊们会敞着门在院中纳凉,或是串着门聊些东家长西家短,来度过长长的夏夜,对面的何三娘常常会让她的小女儿送几块西瓜过来,街头的曹大夫家的娘子也会送一些自己熬煮的酸梅汤给大家。之前常常觉得噪杂,如今却分外怀念起来。也不知那些旧日的街坊如何了。  轻枝送了三宝出洗泉宫,三宝微笑着问她:“轻枝,前几日过来,便觉得你好象长高了!”  轻枝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吗?”她偷眼瞧了瞧三宝,现在的自己刚好到三宝大人的下巴,好象三宝大人出海前自己才过他的肩膀呢。  三宝侧头看了看她,“短短一年未见,好象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轻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瞧见三宝大人海蓝色的衣摆轻轻摆动,“大人,海上好玩吗?”  三宝想了想,“不能说好玩。在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碧蓝的大海,白色的海鸟,变化多端的云层,水面时不时有颜色多变的鱼群经过,景色很美,但看多了也会觉得无聊。不过海上的天气变化很快,风暴起来时,巨浪滔天,有时比那船桅还要高。那大海不再是蓝色,而变成了黑色,就象魔鬼的颜色一样,一不小心便能被浪头卷下海去,再也寻不到踪迹。所以有一次我把自己绑在船桅上,才没有掉入海里被大鱼给吃了。”  轻枝听了吓得脸色发白,“大人,出海竟然这么危险,幸好你平安回来,以后可别再去了。”  三宝拍拍她的头,“傻丫头,你瞧我不是好端端在站在你面前。”他脸上露出憧憬之色,“你别听着可怕,只有面对它,你才会发现大海有太多太多的的魅力,也许前一刻还是要命的风暴,让人心惊胆战,但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又风平浪静,碧海蓝天,宁静地象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轻枝还是摇头。  快到宫门口,“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三宝从怀里取出荷包,从里面拿出小小一块似木似石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轻枝只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  “我在南洋时得的一块伽楠,送给你。”  轻枝在宫中这些年,还是识货的,知道这一小块看似不起眼的枷楠香,只怕价值同等大小的金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什么贵不贵重的。这是在南洋时遇到一个采香人送给我的。快收好,让别人瞧见了反倒不好。”  轻枝不好意思地接过,放进了荷包。  三宝又嘱咐道:“在这里,你好好侍候昭仪,她是个很好的人,你能跟着她是你的福气。”  “嗯。”轻枝重重地点了点头。“大人从前认识昭仪?”  三宝想了想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昭仪若有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去禀告皇上。”  “是。”  “好了,我走了。”三宝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轻枝目送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摸了摸贴身的荷包所在,眼中有些迷惘之色。    “轻枝。”般若扬声叫了轻枝进去。  轻枝行了一礼道:“主子有什么事吩咐?”  “轻枝,我想见皇上,应该怎么做?”  轻枝道:“主子想见皇上,那奴婢便去乾清宫通报一声。只是皇上什么时候能来,就不知道了。”  般若微皱了眉,“那你快去,我有件急事想求见皇上。”  轻枝见她脸色凝重,不敢怠慢,忙忙地起身去了。  般若见着日影移动,心中焦急。之前只顾着自己,却把这事给忽略了。等了大半时辰,轻枝才回来了。“主子,皇上一直未回乾清宫,奴婢怕主子着急便先回来了。奴婢求值日的公公等皇上一回来便向皇上禀告。”  “好,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轻枝见她脸色不好,“奴婢去新煮壶茶上来可好?”  “不用了。我一个人坐着就好。”  天色慢慢地暗沉下去,一片寂静中,秋风卷着落叶飘然而下,只是这样的情景,般若只觉得心惊。终于外面传来一阵声音,般若抬起头。轻枝在门口欣喜地低呼:“主子,皇上来了。”  般若站起来想出去迎驾,才走了两步,门却已被人推开。只见皇帝高大的身影已快步走了进来,“听说你想见我?”  “皇上。”般若见他进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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