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飄着蒙蒙細雨。

雖然不是清明節,但自從凌宏宇踏進這片墓園之後那份“雨紛紛欲斷魂”的感觸還是緊緊的包裹着他。

他迎着輕薄如絲的細雨,踏着脚下潤濕的青石板路,一步步靠近那個所在。和偶爾打他身旁經過的幾個人一樣,他神色凝重,眼底眉稍隱現着深刻的哀愁。

這是自六年前加拿大一别後他第一次再看到雪茹。

雪茹,那個擁有無限夢想,充滿詩情畫意、纖細温柔的女孩,居然已經離開大家四年之久了。凌宏宇不敢抬頭望天,問天為什麽。他衹是更低的垂下頭怔怔的看着地,希望能把深埋在地下的一把殘骨唤醒。

更細更密的雨絲飄降在他的發稍、面頰以及通身上下。可是這并不是雨滴們向往的地方,它們的最終歸所應是含混着泥土的地面,那才是它們的向往和歸依。而他--凌宏宇,以及所有象他這樣的人都在無意間扮演了一個劊子手的角色,殘忍的破滅了這些雨滴的夢想,扼殺了它們的生命。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站在了雪茹的墓碑前。這塊白色的石碑上衹簡單的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日期。這是一個最為普通、簡單、不為人注意的碑。凌宏宇將一大把火紅的玫瑰放在她的面前,然後愣愣的立在那裹。這石碑、紅玫瑰、甚至雨滴都讓他深感痛心懊悔。記得雪茹曾坦言渴望一場如火的愛情,如今這紅紅的火焰就在她面前燃燒着,可是為什麽不見她清朗、熱情的笑容,有的却衹是在凄風寒雨中瑟瑟發抖的蒼白。

雨滴順着石碑往下淌,凌宏宇眼中也覺得雨霧蒙蒙。他仿佛看見雪茹停立在面前,以往紅潤健康的她已不復存在,衹見晶瑩的泪珠順着她蒼白削瘦的臉頰滑下,眼神似怨似泣似悲似恨般默默的注視着自己。

風嗚咽的吹過,吹散了雪茹的身影,吹落了雨滴,吹熄了火焰,吹走了散落的花瓣。

凌宏宇也不知在墓前停了多久,等到他收攏思緒的時候才驚覺雨已停,風也歇,天氣已經放晴。他蹲下身用手絹抹去石碑上的雨水,仔細的拭幹碑上的每個字。他發現碑上漆字的顔色已不再鮮亮,甚至有些褪敗。他有些不滿,有些生氣。俊文呀俊文,怎麽你這麽不會照顧你的妹妹呢?再轉念一想,發覺自己竟是最没有立場說這種話的人,于是他便默默站起來,默默轉身向墓外走去。

走在園外這條幾乎全是祭供用品商店的街道上,凌宏宇瞧見一家店面不大,但却很整潔的專刻墓碑的鋪子,便大步朝它走去。

“請問你們有紅漆没有?”凌宏宇向屋子裹喊到。

一個矮矮胖胖的半秃頂的老人從簾子後面出來。他笑嘻嘻的招呼凌宏宇道:“先生是要描碑文吧?我們有上好的紅漆,也有好工人,價格也絶對合理。先生請進來看看。”他指着屋裹堆放的石碑說。

“我衹想買桶紅膝和幾支毛筆。”凌宏宇走進鋪子,四下裹隨意看看。

“是這樣。你這不等于到餃子店買肉餡,去棺材鋪買木材嗎?怎麽今天我老遇到你們這樣的人呢?年青人,别怪我的話不好聽,如果人在的時候你對他好,那你就是現在什麽都不為他做,他也高興;可如果人在的時候你對他不好,現在你就算親自用黄金給他作碑,他也不見得領你的情。”老頭兒一邊說一邊走進了内室。

凌宏宇被老頭的一席話弄愣了,他僵直的立在那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進退。

很快,那老人從裹面走了出来,左手提着一個小桶,右手抓着兩支毛筆。

凌宏宇提着油漆,握着毛筆,折返回墓園。當他再次走到雪茹身邊的時候,發現就在雪茹旁邊的一座墓碑前蹲着一位全身黑服的女人,她正親自用紅漆描着碑上的刻字。正當凌宏宇在為天下所有的傷心人感嘆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個黑衣女人很面熟。是誰?難道是她?凌宏宇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個女人,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絲巾將她粉黛未施的臉映襯得更顯蒼白,清淡修長的眉,輕蹙的眉峰,默默含愁的眸子,小巧的鼻梁,小巧的嘴。果然是她!陸儀!凌宏宇緊緊盯着她,盯着她通身上下不言而喻的哀傷和凄楚,盯着她颤抖的握筆的手。

凌宏宇輕輕走到她的身後,好奇的看着石碑上的字。

愛女雨薇之墓

生于公元一九九四年卒于公元一九九七年

凌宏宇被這碑文震嚇住了,這個“雨薇”真的是陸儀的女兒?他僵直的立在那兒,呆了。

陸儀漸漸感覺到身後有人,便把頭扭過去,發現是凌宏宇。四目相對,呆成一雙。

“雨薇她真是你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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