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师川会的话语还在风秦耳边回荡:“听闻大亚奉命护送王子回殷都,不知可否为老身办事?护送过程中,就算出了差池,大亚也因此受伤,可能也不会使殷王起疑心。”  “太师大人难道不清楚,臣下是太傅大人的人?”风秦冷冷回答。  “可是,你和姬服他们不一样······”对方的笑容诡异而冰冷:“太巧了,你一直在找的人,也是老身在找的。”  “什么?”他猛然一惊。  “姚可贞。”  这三个字,在他心里已经翻来覆去很久了,就像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境,就像遥不可及的梦。那日,太师川会没有告诉他有关姚可贞的事情,他为何会知道这个彭国女子,又为何会找她,但是,风秦还是答应了太师。在这个冰冷的殷商,他已经习惯设防,也孤独太久了。那么,无论是为了在朝堂的地位,还是为了找到她,都试一试吧。  而加入太师阵营的见面礼,是当今王子的项上人头。    “臣少傅伊祁秋逸、臣大夫姬服、臣大亚风秦,拜见王子、太保!”三人见到阿昭,都齐齐跪下作礼。  “众卿家平身。”阿昭,即王子子昭连忙将三人扶起。  “千等万等,大王终于想起要把阿昭接回去了,这些年可把我累坏了。”老者,即太保大人黎立叹道:“如此甚好,王子就交给各位大人了,千万要护送好。老夫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就不回去了。”  “这,太保大人这十年,大王一直给您留着位子呢,大人不回朝廷,臣下也不好交代的。”姬服为难地说。  “老夫想过了,这位置给谌昔。”  “谌昔如今是少保。”姬服忍不住笑了。  “这少保和太保······哎呀,好了吧,老夫回去。不然给太师的人霸了位置,便浪费了。老夫回去守着,等发现了能够胜任的后生,一定把位置让出来。”黎立说道。  众人商量了一会,便启程前往殷都。临别时子暮和雁在山脚送行。为了确保王子安全,子暮和众人一起隐瞒着雁,但是雁多少已经猜出来了。人马走后,雁便对子暮说:“君主和王子是兄妹,那么好的交情,因为我在场,连话都没说几句。”  “姐姐······知道了?那姐姐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呢?”子暮有些愧疚。  雁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只怕知道了,就不能叫他‘阿昭’了。”  子暮再看她时,雁已眸光泛泪。  “姐姐是舍不得哥哥的,为何不和他一同去殷都呢?”  “我说过要带君主走的,绝对不会回殷都。那个不懂得珍惜君主的风秦,让他后悔去吧。”雁撅起嘴宣告到。    护送王子的车队在离开蒲水不久就遭遇了刺客,护卫死伤过半,风秦的右臂也受伤。伤痕未愈的王子子昭已被刺客层层包围。千钧一发之时,一对人马杀破敌人冲上来,将刺客一一生擒。危机解除后,先锋对子昭从容作礼:“臣多雀骁奉命前来护驾!”  原来殷王留有一手,引蛇出洞再擒之,高招。风秦在心中暗暗佩服。给太师的见面礼算是没了,但是即便太师和王子迪的阴谋被殷王发现,也连累不到自己,毕竟太师口说无凭。风秦如今,一脚站在太师的船上,一脚踩在太傅的岸边,哪一边倒了,他都能安然无恙。  星月兼程,王子终于被护送到了殷都。殷王并没有让他回王宫,而是让他在辟雍住下。让少保、少傅和少师一同检查子昭的文治武功,待时机成熟,方接送回宫,举行冠礼。  此时子暮和雁也已经离开了蒲阴山,子暮还给风秦留下了书信。雁害怕被风秦找到,于是和子暮一起停留在蒲阴山下的蒲水南岸。岂料风秦在山上看到书信后,并未北上或南下寻找,而是在蒲水周围寻访。  雁听闻有人寻访的消息,便花钱请了两个乔装的姑娘夜半出城,依旧和子暮闭门不出。三日后,再无寻访者的消息,雁才放下心来,却依旧警惕,和子暮移居蒲阴山谷之下,仍然是深居简出。  过了几日,竹门被敲响了。子暮和雁打开门一看,是风府家臣首阳。子暮吓得脸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首阳连忙说:“儒人别担心,小人不是来带儒人回去了。大人让小人给您带些东西,还有这信鸽。儒人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用信鸽传信回来。”  雁将首阳递来的大包小包都搬到里面,听到子暮低声说:“大人没有来吗?”  “没有。”首阳摇了摇头。  “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还在蒲阴山的呀?按照时间,我们应该早就到西豪了。”雁愤愤不平地问。自己设好的陷阱怎么不管用了呀。  “哦······”首阳眼光闪烁了一下:“你们姑娘家,哪里走得远。”  雁闻言无话,心里却知道,找到她们的绝不是首阳,或许是风秦。至于为什么不露面,她想不明白。为何却又在功成之际,将到手的猎物放走,还给猎物留下了一堆东西?  同样的疑问,子暮心里也有。打开那些包袱时,二人都大吃一惊。吃穿用的物品应有尽有,重要的是还有很多草药:桔梗、芣苢、独活、当归、鹿茸······居然都按分量和君臣辅助的原理一一配对地包好。  “他怎么知道君主容易患风寒?”雁提起一包包草药仔细看了一遍:“他知道君主气虚呀!啊?难道君主还有葵水不调吗,这是什么药呀。”  雁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子暮不见了。子暮站在门外张望了许久,却见不到首阳等人的踪迹了。风秦,去哪里了?  子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风秦的忽冷忽热、不即不离。那是令她很难受的态度。既然是为求权势才娶我,为何却又事无巨细关怀备至;既然同情我,为何却又将我视为珍宝的人弃如蝼蚁。她多想亲口质问他,可是每次见面,却不由自主地软弱起来。  “拙荆糟糠,郁郁多病。自我徂尔,一岁无出。难分其忧,不谅子只。自知顽蔽,退居独处。杳然无闻,置之弃之。”  风秦将手帕上的诗又读了一遍,依旧是忍不住的心酸。  “所以,是诀别诗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岁无出’?谁知道原因呢······是你为我写的休书吧,可每一句都似真还假。”他按住疼痛的右臂,勒紧了缰绳。面前是茫茫的夜色,像最深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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