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奴婢在。”

绢扇轻摇,软烟罗帐里灯火如豆,白芷慵懒伏在玉枕之上,床畔明月为她扇凉。

“当年你家人把你卖入宫去,你可恨过他们?”

那丝丝凉风顿了一下,复又送来阵阵凉意。

“不恨。”

“为何……?”

少女翻过身子,单薄丝质寝衣柔柔拂过光滑竹簟,却见明月神色淡然。

“伯父伯母卖我入宫,着实有他们的难处,况且奴婢也是自愿的。”

“那你爹娘呢?”

“这个,奴婢不知。”

细腻的流水软烟罗帐映上烛火的微光,盈盈若水波流淌,白芷沉默不言,院外隐隐传来更夫的锣鼓声响。

“主子,亥时都过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嗯。”

温凉枕簟染上淡淡玫瑰香气,白芷侧身朝向红木雕鸾匡床的里面,由着明月收起绢扇熄了床前灯盏。

门扉嘎吱一声阖上,这雅致的西厢房顷刻陷入沉沉昏暗,唯有窗前案上淡淡一层月光。

她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这世上有太多无解的悲欢离合,偏偏她已作海上孤岛,默默注视着天地间的风雨波涛。

白芷渐渐不敢回忆儿时的那些细节,正如不敢直视自己的感情那般,怕一时的虚幻满足只会带来无尽的悲怀与失落,最后又留她一人苟延残喘。

除夕那场纷繁绚烂的烟花,迷了她的理智,却永远破坏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如今这纠缠不清的畸形恋想,不过是繁华将冷的哀叹。

“城哥哥……”

软烟罗帐盈盈如水,她呢喃着,沉沉阖上眼帘。

……

夜已深了。

朦胧月色笼罩之下的燕国公府,庄严,黯淡,唯有一间屋子还亮着零星灯火。

案上双陆棋盘,赤青双色马子尖顶平底,以玉石制成,整齐分布在十二刻线之上棋子触手冰凉,只见两枚青玉骰子凌空抛起,遂稳稳落在棋盘空处

“壹”与“贰”。

烛火微光映上俊朗容颜,将那白皙的肌肤染上淡淡橘色,廉城神色莫辨。

一枚赤马将另一枚青马蓦地撞回原六线以内,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收回,又将骰子一掷,五指修长好看。

双陆本是博戏,廉城却总在夜深人静之时孤身下棋。

运此双陆棋需得运气谋略二者兼备,非常适合磨练心性,可纵观此时此局,却是顾此失彼、混乱不堪。

师父白日里没有说错,他确实浮躁了。

搁下手中棋子,廉城沉沉一叹,向后倚在红木椅背之上,眉头紧蹙。

窗外蝉鸣声阵阵,他烦躁抬手敞了敞衣襟,锁骨笔直突显,直教那好看的肌肉线条不经意暴露在空气中。

他不该大意的,师父当年及时救下阿芷,必定与那晋太子交情不浅。

可过去的一二十年里,扶还堂一直忙于巩固江湖地位,师父既然身为扶还堂之主,又怎会与晋太子有瓜葛?

垂眸望向案上残局,赤青纠缠,难分彼此。

是了,除非……

廉城从椅背上缓缓直起身子,那双眼眸深处分明涌起复杂的神采,墙上斜影一颤。

师父本就不是江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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