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淇有点疯,有点爱玩,但她是个好女孩!”

飙出这句话的小狼狗是舞美班的,一米八几大高个配上一头泰迪小卷毛,酷的不要不要,却在苗淇的翻脸无情下难逃被甩的命运。

他捧着手机抬起熬了两个通宵的熊猫眼,哽咽着说出这句后来在校内广为流传的金句。

学校就这么大点,大家疯的各有所长。但谁都知道大三的苗淇是出了名?的“少男心?粉碎机”、“行走的漂亮渣女”。

小狼狗试图用情深一往的可怜样让她愧疚。

……

他在想屁吃。

——我淋过最大的雨,是你烈日?下的不回顾。

“这不,人家又发了条朋友圈呢。”

床上,新?欢将手机屏幕递到苗淇面前。

她瞟了一眼,耸耸肩道:“他从哪儿抄的网络用语?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同时撩骚着两个姑娘,俩还是明面上的好闺蜜,就很离谱。以为我不知道,把我当傻叉呢。现?在搁这儿装什么深情!个二百五。”

新?欢最喜欢看她骂别的男人,她骂的越欢畅他看的越爽,于是搂紧她,啄着她红润饱满的脸颊和上下翻飞的利索嘴皮子。

苗淇是个南方姑娘,但北方待久了,台词课把口音练得字正腔圆,那点儿南方人的尾音早被同化?的七七八八了。

“那之?前学金融那个弟弟呢?”

“甩了,没?劲儿。”

“是不是因为人家活儿不好?”

“……不止,人也没?劲。”

新?欢洋洋得意:“是不是都没?我好?”

男孩子一得意就显得肤浅,一肤浅就毫无魅力。

苗淇睨他一眼,兴致缺缺摊手:“可你又比他们好在哪里?”

“你!你真——”

……

新?欢气的甩门而去,声音那叫一个响。

苗淇一个鲤鱼打挺下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皮衣短裙,光腿,高跟长靴。一头浓密的小辫子用棒球帽固定住,她抽出唇膏,对着镜子涂上明媚颜色,又响亮地“啵啵”两下。

镜子里的女孩有一张宿醉后依然艳光四射的容颜,蜜色的脖颈上有未褪的红印,也不遮不掩,就这么吊儿郎当地抱着双臂下了电梯。

酒店大堂的旋转门,转动的速度不快,玻璃干净透亮。

梁峻熙和一个女生?走进来。

巧了不是。

旋转门缓缓转动,隔着一扇玻璃,苗淇一眨不眨看向他。

梁峻熙感应到什么,倏地扭头。

苗淇冲他妩媚一笑,摆摆手。

她一脚迈入了秋天的寒风里,光裸的肌肤上面有一层细密的战栗,掏出手机打车,眼前却被一个人的身影覆盖。

梁峻熙还是那个老样子,他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瞅着她,语调一如既往的轻快:“穿这么少啊。”

“咋滴不给?”

“你这还没?到学校就感冒了。呶,借你。”

他将一件长及膝盖的风衣体贴的披在她肩上,貌似无意的拢了拢衣领,盖住她颈间红痕。

衣服还有他残留的体温,苗淇背着手笑嘻嘻:“我穿着你的衣服,你的女伴看见了会?怎么想?”

梁峻熙面色不变:“她不会?介意的。”

见她沉默,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苗淇却将风衣劈头盖脸朝他砸过去。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挑衅:“我去你大爷的,劳资不要!”

“行,你说?了算。”梁峻熙面色微沉,但还是好脾气的接过衣服,又冲她摆了下手:“那你快上车,风大。我——走了。

苗淇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垮下。

她钻进一辆出租车,手轻抚过大腿根处的纹身,那是一串极长极美的飞舞线条图——洛希极限。

科学上讲,行星与?卫星间的安全距离被称之?为“洛希极限”,一旦超过这个距离,脆弱的那颗会?被潮汐力撕裂,化?作闪耀的星环环抱住另一颗星。

很浪漫是吗。

用粉身碎骨换的。

但苗淇喜欢。

她喜欢所有赤裸的带有交付意味的爱——那样会?让她感受到……

强烈的被爱。

苗淇这人谈不了正常的恋爱。

但她又离不了谈恋爱这件事。

这就非常麻烦。

大一刚开学时,她穿着白t热裤,两根长辫子在渔夫帽下晃啊晃。修长的蜜色双腿大大方方光裸着,踢踏着一双粉色夹趾凉拖,在队伍那么多的漂亮女孩中?,依旧生?动地让人移不开眼。

女孩身上还有未褪的青涩稚嫩,但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却妩媚大胆的滴溜溜转。

她好像有天然的吸引力——对于异性。

洪老师看到她,扑克脸上难得有了点兴味,和旁边的同事打趣道:“这个丫头来咱们系,怕不是来掀起腥风血雨的吧。”

一语中?的。

苗淇后来的确踏碎了一地少男心?。

但那是后话了。

苗淇有时候会?有种?可笑感,就感觉……世界是一个循环,你虐待我,我虐待他,我们彼此相爱相杀。

但圆的第一笔,那个在苗淇青春里影响巨大的男人,则直接奠定了她的感情观。

苗淇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上头三个姐姐,她排行老四,和弟弟是龙凤胎。

妈妈怀第四胎的时候,父亲觉得又是个女孩,厉叱着让其打掉,是妈妈不舍得,据理力争说?肚子有两个几率能翻倍,这才千钧一发留下了她。

苗淇自小在家得不到重视,她的生?存资源是被剥削的,天平永远倾倒在弟弟那侧。在21世纪,她的父亲依然抱有“女孩读书无用”的陈旧思想,只盼望这个小女儿和她的姐姐们一样老实?听话,能早早去工作赚钱,再源源不断为这个家庭输血。

十七岁,苗淇把向她挥舞拳头叫嚣的巨婴弟弟揍个半死,想到父亲回家后,自己可能面临的暴怒和体罚,她心?惊胆战地逃离了这个家。

坐了二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去投奔一个喜欢她的笔友。

男人儒雅端正,学识渊博。照顾她供她上学,对她不坏。只是年龄足以当她的父亲,背后亦有稳固家庭。人到中?年,渴望的无非是用金钱换取少女的纯洁和活力,又贪婪地想得到她的崇拜爱慕,于是用一个一个的谎言串联,哄骗着少女捧出一颗热诚真心?。

男人恋慕着她,她是活泼大胆的少女,才思敏捷古灵精怪,不像他曾经养过的小雀般平铺直叙,她是生?机勃勃的大丽花,即使从泥土里挣出,每一片叶子也是妩媚舒展的。

男人当然会?为这样的活力青春着迷,甘愿买单。

这段世俗不齿的交易关系,在苗淇看来,却是以爱情为前提存在的。

哪怕它不纯粹,哪怕它最初来自于一个年长者最隐秘龌龊的欲望,但爱就是爱,她固执地相信这一点。

一幅画,哪怕最终调出的结果是五彩斑斓后的黑,但一开始在白布上一笔一划涂抹下的,一定是各种?鲜艳的色彩。

脏的爱也是爱。

是苗淇那么渴望得到的爱。

为此,她一次次向他逼问、试图验证着毫无保留的爱的存在。

男人只是个凡夫俗子,在她的逼迫下渐渐暴露本性,他构建的人设摇摇欲坠。这个女孩对爱的需索这样强烈和真实?,她容不得一点儿的谎言和推诿,妩媚青春的皮囊下是可以为爱而死的疯狂。

男人打退堂鼓,又不舍得放手。

她让他离婚,他做不到。

她让他只有她一个情人,他也做不到。

这段关系到了最后,已经变得十分扭曲。

男人会?在她恶毒咒骂他时,用力掌掴她、掐她脖子,事后又抱住她痛哭流涕地忏悔。

太诡异了。

苗淇摸着自己肿胀的脸,俯首看向跪在她脚边的男人,她竟在这样扭曲激烈的情感里得到一种?自虐般的快感,一种?求真的满足感。

原来极端的情感表达才是被爱的证明。

这段畸恋持续了两年多,最终走向命中?注定的惨烈结局。

苗淇付出代价。

那一整个假期,她都在住院中?吃药度日?,在回忆中?破碎的不可自拔。

苗淇认识梁峻熙的时候,她已经是游戏人间的不正经小姐。

从里到外,表里如一。

她打扮张扬,像小丑女一样自带癫劲儿,偏偏又生?的美艳,在学校十分引人注目。

苗淇偏爱清纯貌美的男孩,那样的男孩在交往初期总是不吝啬捧出一颗滚烫的心?,让她感受到强烈的被爱,但一旦深入了解就会?失望,失望就会?立即换下一个。

往往那些?男孩还没?反应过来,漂亮姐姐已经提上裤子say bya。

而梁峻熙比她高一届,他在女生?中?挺有名?的。倒不是私生?活方面,而是……他是个少女之?友。

他在女生?中?人缘好到爆表。

苗淇之?前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却并?不熟悉,只记得这是个花孔雀一样的师哥,衣着和脸一样考究,人也长得含情脉脉,随随便便看你一眼,就好像爱了你一万年那么久。

这人怎么对谁都开屏啊。

苗淇颇有种?棋逢对手的感慨。

真正认识他是在大二下学期,在季知涟的组里。

一起跟了一个组,仿佛历了一次劫。

同患难、共甘苦的几天下来,苗淇才明白梁峻熙为什么会?被称为“少女之?友”,就连季知涟这样的家伙,也把他视作朋友。

因为这人是真心?欣赏女性啊。

他喜欢和女生?发展真诚的友谊,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怪癖,而是骨子里就把女孩子视为比男性更美好更坚强的存在,他厌恶看到女孩子受到伤害。

这人……穿越进红楼梦里就是贾宝玉一样的存在吧?

苗淇暗自腹诽。

却也深深好奇。

于是,她假借想看音乐剧的毕业大戏的名?头,让梁峻熙帮她要票,又在一起看完后,拉着他在空旷的巷子台阶上喝酒。

他身着白衣白裤,看她大大咧咧就要一屁股坐下去,抬掌道:“等一下。”

苗淇眼睁睁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熟稔地铺在地上,然后示意她坐。

苗淇咯咯掩嘴笑:“……你好精致啊。”

梁峻熙气定神闲:“哪里哪里。”

苗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睨他:“bb,有没?有可能,我并?不是在夸你……”

梁峻熙模仿着她娇嗲的腔调:“……bb?”

苗淇娇笑:“嘴瓢了”

月光下,台阶上。

女孩对他露出妩媚的笑容,她的笑声也是银铃一样清脆,猫一样慧黠的双目放肆的在他周身游走。梁峻熙任她打量,只是拿过她手里的酒,皱眉道:“别喝了。”

“醉了,你想做什么?”

梁峻熙思考了一下,猛地打了个响指:“我在想我应该能背的动你,把你送回宿舍。”

苗淇骤然睁大美眸:“就这样?”

梁峻熙用酒瓶敲击台阶打着节拍,哼着刚才观剧时的小调:“昂”

他竟然对她的魅力视若无睹!

苗淇很生?气:“把酒还我!”

梁峻熙还挺真诚,看向她的目光特诚恳:“……苗姐……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我感觉你要把我吃了……”

他在装什么呀!而且他明明比她大!

苗淇抢过他手里的酒,赌气似的猛灌一口,又拉过他的脖颈,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将红唇撞上他,邀他一起品尝辛辣上头的味道。

梁峻熙没?有拒绝她,或者说?,他多情的天性让他不忍拒绝她。

尤其是苗淇这种?看似大胆、实?则脆弱的女孩。

他娴熟地回应她,给她最好的体验感。甚至在她衣衫滑落肩头时,绅士地替她拉了一下。

不知不觉她已坐在他怀中?,居高临下拉着他的衣领,气喘微微,指尖划过他俊俏脸庞:“……陪我。”

梁峻熙用拇指细心?地擦去她唇角洇开的一点红,闻言,仰头慢腾腾应了声好。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可能两个人一开始谁都没?打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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