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的事就不归景致管了,周陆铮征求了她的意见,安排战友先将她送回京都。
赛辉一脉虽被大致清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有什么重要的漏网之鱼会回头报复。肚子里怀着一个孩子,空间里还有一个宝贝,安全起见,景致同意了男人的提议。
不过走之前,她要先安顿好一个令人头疼的人,那就是失忆的赛文斌。
是的,赛文斌失忆了,连他自己是谁,叫什么都忘了,可能亲眼看着至亲在自己眼前被人枪杀,刺激性太大,他当场昏迷,醒来后就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
周陆铮怕他是装的,找了好几个医生测试,结果被证实是间歇性失忆,巨大的惊吓让他的大脑下意识产生自我保护机制,可能明天就会好,也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
周陆峥神色不明的盯着病床上眼神清澈又带着些许不安的小孩,动用了军队那一套审讯逼供手段,除了最后,他不知道是没扛住还是什么,微不可察的舔了舔唇角。收回视线,周陆峥心下了然。
他走后,景致半天没出声,她一直在想那个处处跟她不对付,古早霸总附身,把周陆峥当成亲哥哥的小屁孩,虽然整天把“女人”挂在嘴上,油腻的让人吃不下饭,但跟床上这个学会伪装,面带假笑的人比起来可爱多了也顺眼多了。
他在怨,在恨,甚至已经想好了要蛰伏报复。
赛辉问题上他们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也不一样,赛辉虽然该死,但到底是他爷爷,是他的天,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恨也是理所应当的,景致不知道是该替他一朝长大开心还是为她们终成对立难过,她看着床上露出破绽不自知的人,心情沉重:
“赛文斌,还记得你在山上看到的那片特别漂亮的紫色花海吗?”
赛文斌眸色微晃,脸上却是一脸不明所以。
景致暗叹一声,不再看他,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姹紫嫣红的春光里,牢苍镇四季如春,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各色花朵,不知道是感叹还是什么,她意有所指:“百花齐放才更美对不对?”
赛文斌歪头看着她,表情天真的好像真的听不懂一样。
景致没有计较,自顾自往下说:“自然法则,天道轮回都是万物共存,自由生长。肆意怒放比一枝独秀美的更加震撼,令人向往。”
话锋一转,她突然问:“你知道那片紫色花海叫什么名字吗?”
没等他回答,她自问自答:“它叫罂粟,又称大麻,是一种可以让人上瘾的特殊植物,计量得当它是止痛良药,计量不当它就是麻痹神经,摧残意志,最终让人家破人亡的毒品。”
景致看着他,“你猜你爷爷为什么会种那么多?”
“他是想救人吗?”
“还是.....”
一改刚才的平静语气,她眼神一凛,一字一顿:“还是泯灭人性,自私自利,为了一己贪欲想杀人?杀好多好多人。”
如果文字有力量,那应该是这一刻的振聋发聩。越往后景致的语气越重,赛文斌从来没想过那片美丽的花海是用来害人的,更没想过他爷爷会用它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
呼吸一窒,他好像受到巨大冲击一般失去了话语权,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长年累月,赛辉在他眼里都是有求必应,将他捧在手心的慈祥爷爷,仅凭几句话动摇他当然是不可能的,毒品的概念他也是一知半解,景致换了个角度:“还记得岩开吗?”
就是他在山上的朋友。赛文斌当然记得。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会说你假惺惺,说你是魔鬼了吗?”
赛文斌到底是个小孩,脑子转不了那么快。
“你们都是十岁左右,年岁相当,你出门有豪车,住着豪华的别墅,身边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保镖。”
“但是他呢?”景致语气幽幽,像在讲述一个不值一提的故事:“他食不果腹,为了活下去世世代代被困在山上种罂粟。”
“你白白净净,天真烂漫,他跟你差不多大却满手老茧,少年老成。”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羡慕你,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梦想?”
羡慕过也说过。赛文斌在心里回答。
“他最想的是不是走出大山,有饭吃有学上改变世代种花的命运?”
是的。
赛文斌无力的想:全都被她说中了。
岩开确实说过这话,他两个妹妹因为家里穷被小小的感冒拖成肺炎,因为出不了大山被活活熬死。他想走出大山想上学,想像他那样吃喝不愁的根本原因是想给妹妹给家人挣一条活路。
“多么简单的愿望啊。“
景致语气平淡却带着抹杀天真的残忍:“你上够的国际学校是他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你吃够的龙虾鲍鱼他甚至听都没听过,是他活该吗,还是他天生命贱,不配得到好东西?”
“不。”
景致摇头:“这一切都怪你爷爷,赛辉,他扼杀了他们的生机,控制着他们的命运,就为了供养你一个人,你之所以生机勃勃就是因为吸了他们的血,吃了他们的肉,抢夺了他们的一切,赛文斌,你是既得利者,就算你什么都不懂,你爷爷的罪恶你也有份,他该死,你也并不无辜。"
"你没资格恨我,更没有资格恨所有人。”
“不....”
赛文斌茫然无措。
他动摇了,却又不敢相信,更不愿承认,景致狠心的给出致命一击:
“岩开的两个妹妹其实是被你杀死的,十万里大山困不住她们,把她们困死的人是你,是你爷爷,是所有姓赛的人,你们手上沾满了他们的鲜血,你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你们才是真正刽子手........
真正刽子手.......
刽子手........
最后这句话在他耳边久久回荡,所以岩开才会说他假惺惺,说他是魔鬼。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一夜之间他会那么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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