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原……”
“少将……”
一声声呼喊糅杂在一起,让祁原的脑袋几欲炸裂。
目之所及皆是战友的尸骨——残尸堆叠,鲜血淋漓,有的尸体被虫族撕咬,碎成了几截,内脏伴着血液撒了一地。
“……”祁原无言地自尸堆里爬起。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地向那尸堆伸出了手。
他在无尽的尸海里慢慢捡起了什么,然后珍重地放在了怀里。
鲜血自他的身上缓缓流出,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小心翼翼地尸体衣物上拿下了银灰色的圆形物质,揣进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布袋里。
一滴液体自他布满尘土与鲜血的脸上滑落,滴落在他染满鲜血的手上。
——
祁原又陷入了那可怕的回忆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梦境一次次的折磨着他,让他无法逃离,眼前一会儿是兄弟的尸体,一会儿又是虫族的獠牙,光怪陆离。
天色渐渐深了,路里克一行人在这座沙中的城市里待了一整天,他们能源给补满了后便在这里面闲逛。
路里克本想拉祁原陪他去看飞行器的,但却被他给回绝了,然后这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头,一锁就是半天,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路里克想着人心情不太好便也没强求,只让人在招待所里待着,等他们回去。
血红色的夕阳自西方的天际落下,整个城市便被笼罩在了一片赤色里。
祁原坐在房间的床上,床边的桌上摆着一封信,信上放着一个金属圆环,那是路里克借给他的临时终端。
他缓缓地站起身,眼神凝着窗外。
远方伫立着一座形的塔状建筑,它比其它的建筑都要高上几分,几乎占据了祁原的半个视野,此时它静默在夕阳里,显得十分耀目。
不知站了多久,他走向房门,打开门走了出去。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见客人从房里走出来,走向大门,向他微笑着打招呼。
祁原回以一笑,走了出去。
他叫来一辆悬浮车,向着不知处驶去。
车窗外沿路的建筑飞速疾去,偶尔闪过几个人影,城市的街上冷清的不成样子。
祁原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车内除了祁原外没有任何人,人工智能依据原本定好的目的地平缓行驶着。
而另一边的路里克等人刚回到招待所,想找祁原用晚饭却发现房间早已空无一人。
“?”路里克走进门,发现里头没人,“!?人呢?”
“我艹,不会给那绿衣王八给掳走了吧?”这是随路里克进来的黑尔斯。
两人对视良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在风中凌乱。
想起祁原这一天的反常,路里克心里有了些估量,但他还是不相信。
“队长,你看。”黑尔斯眼尖的瞅到桌上的信封,那信被临时终端给压着,静静地躺在桌上。
两人拿起信封,信封里扬扬洒地写着:“我走了,不用找我,这几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没有什么别离的煽情的话,只是几个普普通通告别与感谢,就像祁原当初忽然来到他们身边一样,现在又突然匆忙地走了,甚至没有当面与他们告别。
“……”路里克捏紧了信封,指尖捏得泛白“嘁,谁稀罕你的感谢了……”
那天只有黑尔斯看到他们的小队长哭了。
祁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沙漠里白天很短,但黑夜却很长。
一道绚烂的银河正横贯在夜空里。他的眼前是那座圆柱形的高塔。
银河与星星正和路边的灯光闪烁着,但在这么一个高大的建筑物前,它们的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它的全部。
“什么人?前方是中心塔,市民禁止通行。”一个持.枪护卫兵走过来,拦下走下车的祁原,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我找你们傅军长,麻烦通报一下。”祁原拿出一个银灰色圆形徽章样的东西,递给那士兵。
那士兵上下扫视了他好几眼,没有动,只是又道:“傅军长不见任何人,请回吧。”
祁原忽得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那枚徽章,说:“是个好士兵,不过,这人,我是见定了。”
他蓦地收回了笑,向着那士兵袭去。
士兵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护卫兵过来,便被人给打昏过去。
“抱歉哈,虽然你拦着我也有别的方法进,但我就是手痒了,想拿你耍耍。”祁原笑得没心没肺,丝毫不为自己出奇的行为感到害臊。
他明明有其他不动手的方法进去的,偏偏要选一条别具一格的清奇道路,可能就如他所说的,他有些手痒了。
他摘下护卫兵身上的呼叫器,按下了紧急按钮。
按完,还不忘活扭了扭头,动了动手和脚,活动活动筋骨:“好了,让我瞧瞧你身边这群人的实力吧。”
很快,寂静的夜里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
半个小时后,夜又恢复了平静。
祁原坐在一个护卫的背上,似是打得有些累了。
“是我老了,还是你们身手不错?”他喃喃自语,似乎以为会有人回应他,但这里除了被他打以下的人就又剩他自己了。
“是你老了。”一道清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入他的耳中。
“卧槽!”祁原本没指望有人能回答他,现在突然冒出道声音来怎么能不让他惊悚。
塔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慢慢踱步走到祁原跟前。
这是张秀气的脸,五官没有特别凌厉,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意,他戴着军帽,帽下大半张脸被无框眼镜挡着,但仍能看出人的清秀,此时他正抱着本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站着。
“是你啊,小机器人。”祁原笑着打趣道,塔内的冷光洒在他脸上,他明明是笑着,眼里却深不见底。
“请不要那么叫我,祁原少将。”被称为“小机器人”的男人道。
这一个称呼让祁原彻底放松了下来,笑得更加没脸没皮:“好啊小机器人,你是要带我去找傅冗吗?”
“……”俊秀的男人脸上仍旧古井无波,但祁原却莫名从中看出了无语的神色。
“请随我来。”半晌的沉默后,男人还是决定尽职地将人带往目的地,期间没有再看祁原一眼。
祁原跳下那护卫兵的背,随着人走进了塔里。
塔里的样子如它所展现给外人的一样,冰冷地毫无生气里里外外都被漆以灰白色,充满着无机质的金属气息。
“你和傅冗这几年都待在这儿?”祁原打量着四周,不止一次为这里的装修而感到压抑的窒息感。
“如果你是指除了出任务以外的时间的话,那么回答是,是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谨啊。”祁原无奈地叹了声。
不过听那人的话,他与傅冗这几年都在这里没有出去过。
他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只知道当他听到这么个答复的时候,他觉得他心里很乱,又复杂又乱,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杂陈,什么味都有。
绕过金属门,走过漆上白色的楼梯与走廊,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前。
白色的门密闭着,不留一丝缝隙。
男人点开房前的屏幕,对着对话机讲:“长官,人带到了。”
门应声而开,向两边缓缓扯出一个缝,然后慢慢扩大,直到扩大到能容纳两人能走进去。
刚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个素雅白净的卧室,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更像是禁闭室,里面只有一张长床以及一张桌子,甚至连别的什么陈设都没有。
但祁原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视线被桌前坐着的黑发男人给吸引住了。
男人穿着挺拔的军装,墨色的军服成了这个房间唯一的除白色以外的颜色。墙体发出的冷光打在他军服的纽扣上,他漠然地坐在那里,如同个雕塑般一动不动。
似是听到身侧传来的动静,那雕塑动了动,缓缓偏头向他们看过来。
一双异于常人瞳色的眸猛得映入了祁原的眼里。
这是一双有着深如大海般蓝色的眸子,当看着它时,仿佛坠入了深海里,将要溺死在它的温柔里。
祁原做梦也没想到当他再遇到这双蓝色的眼时,心里会这么的波澜起伏。
这如同在一个古井无波的水里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同五年前分离时一样。
他有着一头利落的黑发,臻于完美的五官,他的神情还是同当初一样冷清淡薄,仿佛谁也不会让他在意。
此时他正深深地望着他,深蓝色的眼里翻滚着隐忍的情绪。
在这种谜一样的气氛下,饶是祁原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心手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沉默的男人收回了视线,淡淡地对他身边的江年说:“你先下去吧。”
江年微微点头,离开了房间。
待江年走出房间,那样诡异的氛围也没能消去半分。
纵使祁原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讲,此时也都尽数熄了火。
男人在人走后,便又将视线放回了桌上的文件上,视祁原为无物。
祁原知道这人这么对他的缘故,也明白男人现在的一举一动所要表达的意思,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对他认错,他是正确的,如果当初他没这么干,那么他将为对此后悔一辈子。
“祁原。”一道淡漠却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响起。
“在!”祁原刚刚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听到声音,被惊的一激灵条件反应地喊了一声。
但男人在说完那两个字后便再没开口,仿佛刚刚只是祁原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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