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上这个,要好,也不过是个一字法。”
陆见深急问:“哪一个字?”“戒。”
“容易戒吗?”
大夫面露难色,道:“瘾并不深,这是好的,但我见得少奶奶是从小娇养的身体性情,怕没有这份恒心,就是真想戒,也还得少爷看得紧些。”
陆见深疑惑道:“真有这么难吗?”
大夫叹气说:“少爷您是没见过……总之,一应器物从此绝不再沾,撑过十天半月,才有望好。”
“好,您放心,到时候还要再麻烦您。”
陆见深送过大夫,回到白小娜屋里,正不知说何言语。白小娜一时却把橱里柜里与烟有关的物什翻出来,坚决地说:“我以后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言罢就要动手去摔。
陆见深未见过戒烟的痛苦情状,见她这样,自然十分地放心,竟止住她,轻松道:“摔它干什么?等以后好了看见它也是个纪念。”遂帮她收好,各干各事,都没事人一般。
此事瞒过陆老夫人,到晚饭后陆见深便到白小娜房里守着,做了一些帐,又拿纸笔端坐临帖,偶尔说几句话,倒也怡然有趣。至夜深仍无事,陆见深虽不放心,但仍须告辞去。
白小娜便是不安,自然也不得留他,正要起身,忽顿住了。
“小娜……”
她茫然地说:“我……我觉得不舒服。”
陆见深立即回来,“哪儿不舒服?”
“我也说不准,反正……全身都不舒服。”
“那……”
白小娜觉得也不过和平时犯瘾一样,倒赶他说:“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回去吧。”便起身去送他。
“我还是……”陆见深犹豫着到了门前,就听身后“哼”了一声,白小娜却已滑脱在桌边,他忙扶住她,不及到床上,只得放她在椅子上坐着。
白小娜立刻缩成一团,抱着肩索索地抖。陆见深不知她如何,只得连问:“小娜,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冷啊?”
她牙齿打了嗑,话也说不清。陆见深到床上去抱一床被子予她,回头白小娜竟赤着脚跳下来。
“小娜……”
话未完就见她手忙脚乱地翻桌下的箱子,他扔下被子先一步将烟管拿在手里,白小娜却两手死死攥住了,红着眼说:“你给我!”
“不行!”
“你给我你给我!”她竭力拉扯不过,转而哭着说:“我求求你给我,见深,我求你……”
陆见深看她摇摇欲坠,忍不住去扶持。白小娜顺势将烟管夺下来,如得了救命的仙药,心肝一样捧着,窜到床角去燃火。
陆见深赶上去,她却整个身体扑护在上面,一边抽气边对烟管吸着,一双眼警戒地望着他,他稍一上前,她竟有剑拔弩张之势。陆见深只得退到门边,待要走,着实放心不下,远远地背靠在门上,看亦不忍看。
下几日仍是如此,陆见深索性把一并东西拿过来就要扔,白小娜就扑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膝央求说:“不要!不要扔啊……只要你给我,我什么都给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她爬到妆台前把抽屉一骨脑儿卸下来,里面金银玉石的首饰滚了一地,她漫手抓了几件举到他面前,“你看,你看我都不要了,你给我吧……”
陆见深恼恨把脸别向一边,决不肯松手。白小娜一心系在上面,急功近利,人也辨不清了,只管愕然道:“你……你不要钱?你要什么?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说着拽着他的衣襟一节节爬上来,脸已凑在他面前,口里的热气阵阵扑来,眼睛只盯着他举在上方的东西,含混着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
陆见深怒她不争,忍无可忍,用手臂将她隔开,斩截地说:“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
语罢那玻璃烟泡已向地上掼去,白小娜凄厉地叫一声,已是粉碎,转眼他手里的烟管也一折两段,清清脆脆地落下来,剩余的烟土拆散出来,如泥委地。
她即刻丢下陆见深,扑到那狼籍的物什上。陆见深拉她起来,已扎了满手的血,糊了烟土,污秽不堪,仍几是狂喊:“你放开!你别管我!你放……你滚!”
两只手对着他胡乱抓打,陆见深躲了一躲,怕她倒伤了自己,将她的头按在肩上,另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任凭她的手在背后捶打,耳中尽是悲声,心里又疼又恨,疼是疼惜她受这样的折磨,恨是恨自己就在身边竟替不了她一丝一毫。
白小娜哭喊得嘶哑,忽大口似要喘一口气,却全身僵了一下,即昏了过去。
陆见深此时才抱起她轻放在床上,拉上被子。
待大夫看了脉,说:“撑到现在也是不易,只是虚了些,我开张调养的方子,傍边吃着,我过两天再来。”
陆见深令人送了大夫,自己回身坐在椅子上愣着,半晌方慢慢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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