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种”三个字和装备完全的侍卫瞬间击溃了妇人的心理防线，她向后跌撞两步，脸上强撑起的恨意破碎成悲伤，猛地跪倒在地，地上的沙砾突兀刺入她的膝盖，一言不发地磕着头，理由却与之前的人大相径庭。
“起来。”老霍尔低头看着她。
妇人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把她扶起来。”老霍尔吩咐侍卫。
王子殿下说得没错，一旦了解了平民，便不再忍心见到他们下跪。
侍卫上前强行架起妇人，她奋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尝试用头上的牛角撞开护卫，想要重新趴在地面，似乎头磕得够多，她的女儿就不用被抓去处决。
“阐述你小女儿的伤人记录。”老霍尔再度拿出纸笔。
“没有……”妇人挣扎更甚，声音已经完全变形：
“没伤过人…爱丽丝从没伤过人！她这么善良的孩子，她只是长得不一样！她只是长得跟你们不一样！不要捉走她我求求你，我磕头好不好，把我捉走吧，抓我啊！不要捉我的女儿！”
老霍尔面无表情地听着妇人的叫喊。
在他前方，紧锁的门被推开，一位少女扶着门框，如果忽略她枯黄的头发和瘦削的身形，真担得上亭亭玉立几字。
爱丽丝的种属特征很明显，一对又尖又长的耳朵取代了正常耳朵，面容精致，哪怕是瘦到凹陷的脸颊沾上些许泥污，也美得倾国倾城。
邪魔种。
爱丽丝出现的那一刻，事情再无转机，世界上没有她这种特征的正常种族。
听到开门声，妇人停下动作，回头看见自己想拼死保护的身影，旋即浑身瘫软下去，哀嚎着：
“你为什么要出来？囡囡，阿娘不是叫你躲起来吗？快去躲起来好不好？囡囡，我的囡囡啊！囡囡命苦啊！阿娘保护不了囡囡啊！”
爱丽丝紧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不去看自己母亲，盯着老霍尔的眼睛里充满敌意：
“放开我母亲，我跟你们走。”
“不准走，囡囡快回去，听话好不好啊！都是阿娘不好啊，阿娘连顿饱饭都没能给囡囡吃啊……”
妇人的精神已经崩溃，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吃过的苦，似乎要把对爱丽丝的歉意全部宣泄出来。
老霍尔面不改色，纸笔还拿在他手上，却一个字也没有再写。他听着妇人的哀恸，也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急切又虚弱的脚步声。
两位老者互相搀扶走出来，女性老者死死抱住爱丽丝，男性老者奋力把拐杖丢向老霍尔，被侍卫随手拦下。
见攻击无果，男老者护在爱丽丝身前，开口咒骂：
“该死的贵族…走狗！要带走我孙女，你就打死我！你来，来打死我！”
老者咒骂了几声，便开始喘不上气，蹲伏下来，向下弯曲的牛角与狼一样的眼睛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老霍尔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地站立着，如同一尊雕塑，直到妇人没有力气说话。
他听完了妇人的苦难。
“人手不够。”他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别让他们跑了，我回去请示王子殿下，带更多人手过来。”
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我不走。”爱丽丝认为自己听出了老霍尔的言外之意。
“我没打算让你走。”老霍尔没有回头，眼神坚定，“一切由王子殿下定夺。”
回城主府的路上，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里回想起爱丽丝一家的遭遇，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百般困苦，跟其他人家一样。
可这是对的吗？
平民活得不像人，理所应当吗？
那些经历他听着就觉得可悲，甚至不敢想自己过着这样的生活，会有多么痛苦。
如今他们的女儿，藏了十几年的女儿，即将面临死刑。对他们来说是减轻了负担，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那家人现在向光明神祈祷，会说些什么？
他抬起手，袖口上有一个银质吊坠，在烈阳下熠熠生辉，象征光明神恩泽大地。
老霍尔放下手，想起王子殿下讲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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