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干一直在听,直到这时,他才让老大、老二靠近,勒马停驻,温和地说:“咄苾的疑问,老叔也可能会这样想。当时,我气急攻心,恨不得上前把雍虞闾剁成肉酱。但你们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军五万,雍虞闾八万,据山而守,居高临下,就是想方设法激怒我们上前攻打。这样一来,正中雍虞闾下怀;其一,他镇守圣山,我们前去攻打,就是作乱,因为他的确是沙钵略可汗的嫡子,又伙同国师编造了父汗害死沙钵略可汗的谣言,诸部首领一时难辨真假,我们轻动,则易被视为恼羞成怒,恐怕我军军心也会动摇;其二,我军有一半勇士的家眷都被雍虞闾控制,若我们发动进攻,用汉人的话来说叫‘投鼠忌器’,哪个父亲会杀自己的儿子?哪个儿子会不顾念自己的母亲?因此这一招极为歹毒,就算无人反叛,战力已减去一半,怎能战胜八万人?其三,雍虞闾觊觎汗位日久,早已同国师、可敦及圣山亲贵串通,这些人不似突厥勇士讲究忠诚,为保富贵随时都可变节,但没有他们的支持,汗位是坐不稳的。其四,突厥汗国不似南朝,家即天下,天下即家,我们是上百个部落联盟,其中几十个有势力的部落参与军政,由我们阿史那氏主政而已,别的部落如薛延陀、契苾、回纥、骨利干、仆骨、拔野古、同罗、浑部、思结等,他们只关心自己部落的利益,不会真心为阿史那氏拼命,而且多数部落内心其实盼望我阿史那氏内斗衰败,他们好坐收渔利夺取汗位。所以,我特别感谢李靖兄弟旁观者清,及时阻止了我的鲁莽行为,让我先退一步,保全部族实力,迁居异地避其锋芒,以图东山再起。”

这一席话说得咄陆设低下了头,咄吉世毕竟年龄大些,当即向李靖施了一礼:“李叔在艰危之际提醒父汗,救了我们的族人,咄吉世向你致敬。”

李靖赶忙回礼:“是突利可汗临危不乱,以怀柔手段巧妙化解凶危,不是我的功劳。”

咄苾听了父亲长长的叙述,终于明白了些,但仍然不服气:“父汗说的是有道理,但成大事的人,谁不涉险?倘若当时全力冲击,雍虞闾来不及摆出那些门道,胜负难料,说不定父汗现在已是草原上的大可汗了。”

染干也不生气,看着咄苾道:“老三,你有勇气是好事,但要学学大兄的冷静沉着。所谓大可汗,是智慧与勇力的结合,有勇无谋之辈就算坐上汗位也会被拉下来;有勇有谋的人,总有一天会当上大可汗。这其中,自相残杀是最愚蠢的方式。你真的以为五万勇士人人会拼命吗?你看看我们周围,老弱、病残、妇幼加在一起,才二万三千人,真正能战的勇士只有七千余人,还有四万二千多人哪里去了?”

咄苾讷讷地答不上话。染干又问老大老二。老二俟利弗答不上来。咄吉世道:“回父汗的话,我认为他们要回家照料亲人,有的居住漠南,有的居住阴山,有的一直居住圣山,不便与我们到北海去。”

染干哈哈大笑,转头问李靖:“李兄弟,你不妨直言,这四万多勇士为何没有跟随我们北迁?”

李靖道:“在下说不好。可能,大王子说的有道理吧。”

染干道:“李兄弟还是怕我伤心,才出此敷衍之言。我这三个儿子,将来必为草原之主,只是现在的见识如同沼泽的浅水,只能没过马蹄。不对他们严加教导,将来难成大器。你尽管说吧。”

李靖见三兄弟眼里放着光,如同三只幼狼,不禁心中一寒。染干虽在此次争夺汗位中惨败,但胸中仍有豪气,眼里仍有神光。于是说道:“当时,我劝突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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