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镇海楼是公园里一座小山上经修复的明清时期的一座古城楼。楼高五层，并不雄伟高大，红墙黄瓦，像燃烧的火焰，在鲜亮的阳光下，更加鲜红。城楼周围，以及整个公园，绿树成荫，一片翠绿。城楼正南向。因为城楼建在小山上，站在五楼，竟能远观很大一部分城区。眼前所展现的城区景色让游客大为惊奇和赞叹。高高低低的现代的旧式的雄伟的雅致的成排成片的成千上万幢楼宇在远方，前方，左边，右边，四周，绵延数十公里，望不见尽头，直插云霄的无数的楼宇的尖顶隐约在蔚蓝的遥远的天际边缘。听不见车流的声音，听不见人流的声音，但是，你却能感受到城市心脏跳动的声音，城市运转发出的常有的那种厚重的声响。不时起降的飞机从数公里远的建筑群的上空掠过，轰鸣的引擎声响时而响起。

五楼的檐下有一个观景走廊，走廊上站满了游客。穿着时尚的女子，干瘦的男子，无所事事的退休老人，奔跑的小孩，摆出笑脸拍照的男男女女，难以计数的游人在走廊和展厅之间走来走去。雍坤站在走廊的一侧休息。带领着游客从一楼开始慢步上行，层层解说到五楼，雍坤觉得有些累了，向客人再次提醒了集合时间，就让游客自由活动。几个好奇的中国游客时而瞧瞧那些仅凭说话的口音就能判断的日本游客，时而议论什么。比起眼前的风景，似乎眼前的那些日本游客给他们留下了更深的印象。雍坤想抽烟。当他拿出烟的时候，才想起这里是不能吸烟的。于是，他把烟放进了裤兜里，丢下自由活动的游客，下了楼，进了门口的商店。

导购员文婷很早就知道有日本旅游团来了。商店的导购员们时时留意着驶近门口的旅游巴士。旅游车停在门口一打开车门的时候，商店的某个导购员就会站在车门外，和最先下车的导游打个招呼，认准导游后，就对车上下来的每个游客的外衣上贴上一个标贴。此标贴用来识别那些购物的游客是哪个导游的客人，这样在客人购物以后就不会把给导游的回扣弄错。游客被导游带走之后，导购员会把旅游团的人数和国别告知商店其他的导购员。于是商店里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等待游客的到来。

要离开景点，游客必须经过商店。这几乎是天下所有景点的标准设置。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要客人经过商店，在那些年轻的漂亮的导购的鼓动下，在商店里展示的各种独具特色的商品的诱惑下，兴许就有客人甚至有很多客人购买导购推荐的商品。这是一种销售策略。

雍坤一推开玻璃门走进商店的时候，迎接他的正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导购文婷。文婷皮肤白净，身穿草绿色的短袖上衣，搭配浅花色的短裙，露出雪白修长的手臂和长腿，粉色的高跟鞋使得她本来就优美的身段更加优美。她看见雍坤走进商店的时候，脸上微微一笑。显然，她已经等候很久了。

她移动她那精巧的双腿从玉石橱柜旁边走过来，望望雍坤，微笑着说：“你好，你是导游吧？那个日本团是你的团吧？”

一时间，一种奇妙的清凉的感觉仿佛从心里苏醒过来，雍坤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的微笑着，望着眼前这位明亮的女子，脑子里快速的回想记忆中的眼前这个女子的任何印象。但是，他毫无印象，她是陌生的。他对着女子微微一笑，点点头，用眼光询问他熟悉的其他导购员。站在稍远橱柜前的两个售货员都向他微笑，算是对他打了招呼。雍坤拖着步子往里面走去，文婷落后几步走在一旁。一个站在几步远橱柜旁的年纪较大的女售货员看见了雍坤，明白了雍坤眼光的疑问，就向他微微一笑，远远的轻声的对雍坤说：“好久没有看到你来了，都把团带去哪儿了？小文，”她抬抬头，用眼睛示意旁边的文婷：“小文，她是新来的。”

雍坤立即明白了一切。他转过头来又望了望始终微笑的明显很拘谨的文婷，说：“哈，我就说嘛，以前没见过，来了一大美女。”

雍坤一边说一边往一根柱子遮挡了的里面的橱柜那里走去。那里有两个高脚凳，多年来每次来这里，雍坤都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休息。好像那个凳子是专为他坐的。他斜着身体靠在橱柜上，摸出烟盒，抽出一只纸烟，点上。立即，一直跟在一旁的这个导购员就把一个烟缸放在雍坤面前。

“不认识我吧，我叫文婷，没来多久，上周才来的。”她说话像一只画眉在鸣叫。雍坤像年轻男子常有的那样热情的高兴的看着她。她的眼光并不躲避，时而大胆的望望雍坤，微笑着，陪雍坤说话。她给雍坤倒来一杯冰水。雍坤觉得她很美。

没过多久，客人陆续进了商店。于是，她意味深长的望望雍坤，低声说：“你的客人来了，我去忙了。”说完，就迈开轻快的步子走到几个刚进店的客人前面和客人说起话来。她投入了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