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落地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若不是严暮安已走得够远,必然会听到。

严沉月目光沉了沉,提起桌上的灯,转身大步走进房内。

屋内人闻声想躲,但他连走路都只能靠爬,又怎能及时躲开。所以目光一凌,他吃力地仰起头,试图将手往前伸去。但胳膊还未能挪动半分,严沉月已先他一步,将那只离他的手不过半尺之遥的烛台,从地板上拾了起来。

莲花座的烛台,并无什么特别,但它上面两寸长的金属烛钉,已足够说明原因。

从密室的床到放置烛台的桌子,大约不到十步的距离,人走只不过片刻,但对于一个全身肿胀,平时几乎连手都难以抬起来的人来说,这段距离的爬行,无异于难如同登天。

但他仍是做到了。

所以,这少年穷尽一切力量想取到它的用意,昭然若揭。

他一心寻死,哪怕再难,他也要不失时机地去拿到那件唯一能杀掉他的武器。

可惜,失败在最后一步。

看着温言眼神里挣扎的光亮由此一点点熄灭,严沉月将烛台放回桌上,随手拖过一旁的椅子,在这少年面前坐了下来:“既然还能有力气从密室里出来,温言,你就不想继续活下去么?”

温言不喜欢睁眼。

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周围的肿胀和眼帘里的暗疮,会让他非常疼。

可此时他不得不用力睁着眼,他想看着那男人的眼睛,可惜用尽力气,却依旧看不到严沉月的脸。便只能看着面前那双黑色的靴子,忍着喉咙里的胀痛,一字一句将他想说的话缓缓从喉咙里挤出来:“怎么活……这毒……解不了……”

“的确,眼下没有任何解这毒的方法。但是,只要我愿意,就能让你继续活着。”

听到这句话,如果可以,温言很想笑。苦笑。

可是脸上的瘿瘤让这想法成了奢望,甚至,在情绪或疼痛最剧烈的时候,他连想将拳头握紧这样的举动也做不出。痛楚永远无法以任何方式得到发泄的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这种身体……即……即便能再活几年……几十年……又能怎样……不……不如一死……”

虽然看不到严沉月的脸,但温言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目光。

冷静的,平和的,睿智的,医者的目光。

他一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温言,一边一如往常般平静说道:“抱歉,现在我还做不到。”

淡淡的话,像一把令人绝望的刀,轻描淡写间,倏地扎进温言腐烂的身体。

记得第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看到严沉月的时候,尽管脑子昏沉,温言仍是在绝望中,感到了一点期望。

他不止一次听姐姐说起过这个人的名字,不止一次听她说起他医术的高明,那个时候温言以为,自己或许会有救的。

直至他在又一次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听见这神医同他姐姐的交谈,才明白,自己身上这病痛,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并且,这不是病,而是毒,是全天下找不到任何解药的毒。

也是从那一天,他开始隐隐绰绰明白,为什么姐姐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说对不起他,为什么在他身上发出来的疱疹被爹娘发现后,他们让姐姐在祖宗祠堂里跪了整整七天七夜。

原来,那天他代替他姐姐做的事,是替代她成了一个药人。

一阵晕眩伴着浑身难耐的疼痛传来,温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感到眼角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滑下来,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脓肿破溃后流下的汁液:“为……为什么……”

“我一直在寻找一味药。”

严沉月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开门见山。

或许是因为并无绕圈子的必要。

温言的瞳孔不由缩了缩,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用力吸了口气,强撑着自己不在此时被疼痛卷走意识。

随后听见严沉月不紧不慢继续又道:“三十多年前,五华山温家的人得了一部书。确切地说,是那部书的一部分。

那书是从死人堆里得来的,所以当时,曾有知情者对温家当时的当家人说,这书不祥,所以从哪里得来的,还到哪里去是最好。但那书最终还是留在了温家,成了温家的镇宅之宝。自此,一晃二十年过去,温家的家业做得越来越大,曾经那知情人所说的不祥,并未应验在温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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