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卷入又被扣在刑部大牢的褚小公子,总算在刑部官员复职,又彻彻底底地盘问完所有相关人员后,被刑部侍郎俞殷一脚踹了出来。
继错过正月热闹的头七日之后,褚乐言又被满脸忧心的褚家主包圆了送去山上的雷观寺祈福,求山上的大师佛祖解了他近来的晦气,险些被关在那代发修行三个月。
他极力争取,又用各种花言巧语哄得他爹笑逐颜开,才总算在上元之前回了梦寐已久的京城,喊上他的那些酒肉朋友畅游一番,如鱼得水,狠狠出了这十几天来的憋屈。
但褚家主千叮咛万嘱咐,让褚乐言私下里好好感谢人家沈丞相,还叫他不要大肆铺张,免得有人嘴碎,这才有了这一场元宵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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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镜在酉正时分踏雪而至,在小厮指引下徐徐上楼,沾水的步履在实木台阶上敲出一串串湿润的鞋印。
褚乐言见他来了,规规矩矩地问候、答谢、送上褚家主的整备的一份薄礼,才长吁了一口气,拉了拉身边毫无动静的好兄弟,挤眉弄眼地让他缓和气氛。
沈镜半料到褚乐言还拉了秦枕危一同来。
自重山阁一别后,沈镜也有半个多月没见他了。
秦枕危看着倒是没瘦,还在这几天秦府的年宴上过得不错,面色红润,额角和下颚有碍观瞻的伤口也长好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秦枕危虽然还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副醉酒衣襟不整的样子,但没有一过来便给沈镜冷脸看,反倒是视线一刻不离地黏在他脸上。
听摩清说,他近来性子沉稳多了。
也许是被追杀对他来说格外刺激了点,沈镜默不作声地想,放开了捏住暖炉盖子的手指。
被褚乐言指望着找话题的秦二公子今天不在状态,总是心不在焉地盯着不言苟笑的沈镜,他夹菜的筷子,他入嘴的鱼肉,他抽出丝帕的手指……褚乐言暗地里掐了他好几下,却没什么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和沈镜聊些正经事,说不下去了便拼命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酒过三巡之后,褚乐言脸上泛起一阵酡红。他微闭着眼撑在桌上,笑着拍了拍秦枕危的肩,醉醺醺地说道:
“秦二……你今天……怎么哑巴了啊?”
继而仰头又是一杯,便彻彻底底醉趴在桌上。
只剩下沈镜和秦枕危面面相觑。
“秦侍郎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这里招待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沈镜先行笑着开口了,他想着平日里在朝中遇见其他官员的模样,客套地举了举酒杯,却见秦枕危怔怔地看着他,眼里还有一点失望。
对面那人终于开口了。
“你……应该见过我留的那封信了吧?”
沈镜想起那纸上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那天黄昏下看到信的沉默、轻笑、苦涩在这一刻又卷土重来。
他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地说:
“秦侍郎多虑了,大家同样在朝为官,自然是以和为贵。过往种种,皆是沈某年少轻狂,妄自任性罢了,你不用多放在心上。”
“可是我想被你放在心上!”秦枕危一拍桌子站起来,几步冲过去,从后首死死抱住沈镜纤细的脖颈。
他垂下头,眼前一阵一阵地开始模糊起来。
少年沈镜为他折的青青绿柳,为他做的满池河灯,转身过来的回眸一笑,在他耳边的喃喃细语,同着此刻沈镜脸上雷打不动的笑容面具和一句句客套的称呼将他的心反复碾碎。
沈镜现在离他是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沈镜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气味,一如十几年前,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那句想了很久的话兜兜转转,时隔多年,终于冲到了嘴边。
“鉴之,我们和好吧。”
沈镜感觉到抱着他的那双手颤抖起来,秦枕危所说的话一字一字刺进心里,惹起他胸膛一阵莫名的鼓噪。他还当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这个人的三言两语起伏,再也不会因为这个人的主动靠近心中酸涩,那些被他压下的、忍耐的情感又重回往日。
但是枕危,已经太晚了啊。
一朝行差踏错,往后便是步步深渊。他早已走了那么远,等着你拦住他那么久,在快要见到终点时,你才出现。
而这过往里他狠心抛下的,又何止一个人。
沈镜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烟火缭绕的世间太平,冷声道:
“我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沈镜了。往事不过随风散去,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他捏了捏拳,借指甲刺入掌心的锐痛清醒了一点,撑着桌子站起来,当即就要离开,哪知秦枕危死死地抱住他,把他强按在椅子上。
“那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这些话?”
沈镜顿了一下,方才转过身来,道:
“既然你想听,那便说与你听:人都是会变的,你不是十多年前的秦二公子,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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