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都搭满了帐篷,里面住满了伤兵,偶尔几声哀嚎响起,让人觉得越发凄惨,帐篷一掀开,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沉闷的腐臭味混合着刺鼻的药水味呛得人几欲作呕。石头和阿福都捂住鼻子往外跑,崔大夫皱了皱眉头带着柳月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军中每一部四百人才有一个军医,梧县一战死亡上千人,受伤的更是成倍,此时这些军医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排队等着的伤员还有很多,根本来不及医治。

柳月打量了一下这个帐篷里的情形,一眼看见三个军医正在给一个断了腿的伤兵包扎,这伤兵的腿从膝盖以下全部没了,几个壮汉将人死死按在床上,卡在嗓子眼的哀嚎简直闻者心惊,军医一边擦汗一边给他裹纱布,还没包扎完,纱布上就又被血浸透了。

柳月都呆住了,这样恶劣的环境,粗糙的治疗,此人别说这条腿了,若是能活命那真是个奇迹了。

“崔大夫,你们都是这样包扎伤口的吗?”柳月扫了一眼蚊蝇乱飞的帐篷,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伤员,也大多都是胡乱裹了一下。

“人手不够,只能这样了。”崔大夫烦躁的抹了抹额上的汗,他知道这样的治疗并没有什么效果,顶多不过是让人死得慢点,但是现在他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从古至今,凡是受了重伤,例如断了四肢,或是伤了肺腑,都是极难医治的,不说别的,血若是止不住便必死无疑。即使勉强止住血,接下来还有伤口化脓、高烧不退等一系列问题。运气好碰上高明的大夫,好医好药的治疗才有几分活下来的机会,战场上缺医少药,一旦受了重伤,基本离死不远了。所以这屋子里的重伤人员脸上,基本都是一片惨淡,他们已经没什期望了,而这些军医也是看多了生死,已经对此见怪不怪。

柳月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自从他下山也见过不少惨状,不管是郡守府活活烧死的宾客,还是仪城外活活饿死的流民,都不及眼前这满地苟延残喘的伤兵来的强烈。缺腿少胳膊的伤员们在地上蠕动,仿佛被踩了一脚的虫子,他们等待死亡的过程沉默而又惨烈,无力的哀嚎和绝望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柳月什么都来不及说,捂着嘴匆匆跑了出去。

干呕伴着胃中酸苦的液体一点点从喉咙里涌了出来,柳月吐得天昏地暗。

阿福和石头不安地等在帐门外,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柳月匆匆跑出来掩面呕吐,心中都不是滋味起来。光是闻那气味就能想象帐子内室是何等惨烈,阿福白着脸,拿着水囊跑过去递给柳月。

“公子,要不先去歇歇再说?”石头担忧的看着柳月,这里比不得在仪城,若是柳月病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哎,你先去歇着吧。”跟着出来的崔大夫看了一眼直摇头,他见柳月这样,心道年轻人果然靠不住,这样的场景都受不住今后也不用治外伤了。他本来也没指望柳月上场,郡守亲自推荐过来的又不敢怠慢,想着等好一些让他去药局吧。

“不,崔大夫请留步……”柳月扶着柱子站好,脸色苍白的说:“崔大夫,恕我直言,你们这样治疗与杀人无异,若是想要他们快点死,还不如下点来得好,至少让他们死得痛快,少受些罪!”

“你……你知道什么……简直胡说!”崔大夫一听火冒三丈,他们这群军医为了救伤员许多都是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现在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指责,怎叫人心中不上火。

“崔大夫身为主事医官,连最起码的医理都不明白了吗,这帐篷里如此脏乱,蚊蝇四飞,试问什么样的伤口能够长得好?”柳月也被激起了火气,在他眼中,这群军医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要人性命罢了,而且还不会被责罚,这哪里还能叫救死扶伤,简直玷污了大夫的名头。

“你说的好听,这么多伤员,如何治得过来,真是信口雌黄!”崔大夫气急了,他当然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即使缺医少药,条件再艰苦,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柳月一把推开阿福,抬脚就往中军大帐走去。他要去找蓝晋,要让蓝晋看看这些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士变成了什么模样。

“蓝……王将军在那里?”柳月拦住一个小兵问路,关键时刻反应过来此时的蓝大哥已成了王大哥。

“哪个王将军,我不知道。”小兵摇摇头扛着成捆的箭杆走了。

“公子……小公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阿福和石头追了上来,崔大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月心中着急,要他坐视不理是不可能的,他要改善一下伤兵的环境,光凭他一个人力量不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蓝晋能够支持他。正没头苍蝇一样找着的时候,老齐过来了。老齐安顿好行李就过来找他,见柳月神色不对急着要找蓝晋,也不多问,带着几人到了一处帐篷。

蓝晋刚刚回来,正与吕青等人商讨梧州城的防御措施。赤沙人随时可能冲过来,现有的防御工事根本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将军,柳大夫求见。”侍卫来报,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柳大夫?”吕青皱了皱眉头,他不认识柳月,一转头看见蓝晋微微点了点头,明白此人恐怕不一般,便让人进来说话。

“诸位将军,草民柳月,有重要事情禀报。”在场的诸位将领中,只有蓝晋他是认识的,见到蓝晋担心的眼神,柳月心中安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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