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站在余娘子身后,双手缓缓的为她揉着太阳穴,桌上的饭食前不久还冒着呲呲的热气来,这会儿,那热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娘子,你何必要与那少夫人逞一时口舌之快呢。”飘飘道。

余娘子抬唇笑了起来:“我就想看看你们口里那不苟言笑处变不惊的少将,他难受的样子来。”

“阿福说了,咱们少将待娘子与少夫人,最是不同。”

“你欢喜的那个阿福,怕是一只眼亮着,一只眼也如同这府里的其他人一般,是瞎的。”余娘子讪笑道。

“娘子……”

“行了!飘飘,你放心。即便我再保不济,也会替你与阿福谋算着的。”

飘飘骤然住了手,往前行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余娘子脚下。

“跪啥呀跪!老是动不动就跪呀跪的!瞧得人着实烦闷,上次我说要将你送给那少将,你也是这般跪呀苦呀的。你可知我不说这番话,你要何时才能把那阿福的真心给勾出来了么?就你俩这闷头闷脑的德性,不知道到哪个猴年马月去了!”余娘子伸出食指,虚指着飘飘的脑门,“你呀你的,脑门子就是不开窍,也就瞧着有一颗对我的真心了。”

飘飘抬着头,满眼含泪。

瞧飘飘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余娘子嘴一撅:“又要哭甚?你是不喜那阿福么?”

飘飘立刻摇起头来。

“那便是了,此事就交给我吧。”余娘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且将桌上的吃食撤了下去吧。半个时辰后热一下,你们那少将呀,但凡进了少夫人的院里,一时半会儿定是出不来的。”

飘飘瞧着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问道:“娘子,你便是丝毫也不生气么?”

“飘飘,你在我身旁虚算一下,怎么着也有千余年了吧?最开始那些年我对他的爱意是不是全挂在脸上?”

飘飘点了点头。

“常子锡那样儿的人,你说这天地间,哪有女子不倾慕他?”余仙儿笑了笑,继续道,“可是又有几人有少夫人那样的福气来?你瞧那霜夫人一天到晚愤愤不平,不还得忍着么?还有吕娘子,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来,实则用情最深,自己把自己整出了一身的毛病来,最为可惜。”

“所以,她们才怀不上孕么?因为娘子不恼,才容易得宠些……”

“飘飘呀,我若没看错,那霜夫人与吕娘子这辈子估计都怀不上孕了。只是,那少夫人瞧着玲珑剔透得紧,貌似在情事上也是个不开窍之人。我看她,倒有机会,却是自个儿不想,那也是个极心高气傲之人,人人趋之若鹜的常府子嗣,她不一定放在眼里呢……”余仙儿双手一挥,“罢了,与你说这些作甚,先将吃食撤了去。半个时辰左右,少将就该来了,他到底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即便此刻坠入温柔乡里不愿出来,却一定是会来的。”

飘飘端着盘子一一撤了下去,临出门时,只听余娘子淡声吩咐道:“飘飘,记着,切勿用情至深。这世间情爱啊,谁认真,谁就输了。道理亘古不变,你们那游刃有余的少将,迟早也得一样。”

飘飘跨出门来,不知缘何,她总觉得余娘子也好,少夫人也罢。她们都不是内心真正快乐之人,明明嫁得那样优秀的夫君,又有这般盛宠,为何还要不开心呢。

是不是世间万物,欲念小一些,人人只瞧得见自己现下拥有的,便才会心满意足欢喜至极。

可是这般简单的道理,为何人人都不懂?

常子锡刚穿过前院跨入仙居正殿大门,飘飘整好摆上最后一道菜。

竟是分毫不差!

她抬眉看向余娘子,余娘子坐在桌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余娘子对面的常少将,明明下午时分入殿来,还是一副急色。此番入殿却是眉目清晰,面色干净,满脸藏不住的笑意,好似欢喜极了。

余娘子瞥见飘飘抱着托盘刚一退出殿去,她便将手里的筷子重重一搁,道:“常子锡!先将你那一脸的餍足给我收一收!瞧着你这满脸的春色真恼人,生怕别人是不知你去少夫人处干了甚么?”

常子锡也不恼,扬着眉依旧笑着:“余仙儿,这后院里,也就只有你了,能这般直白的与我说这话了。”

“即便只有我了,你当年不也是没瞧上我么?”余仙儿语气酸得很,随即双眼含着笑,调侃道,“常少将,大伙儿皆不是善男信女,你道你那少夫人真就是个不染尘世之人么?”

“她是何人,勿须你置喙。”常子锡端着手边的茶,轻饮了一口茶,慢慢褪了脸上的笑,淡淡说道,“余仙儿,我现在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保你衣食无忧,安危无虞。可是她,你是定不能动的!”

“动了又如何?”

常子锡抬眼瞧着她,不动声色,一双瞳仁漆黑如墨。

“所以,你今日下午那般急哄哄的赶过来,是怕我动她么?”余娘子突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常子锡你是要笑死我么?我如今这般模样我能动得了谁呢?”

“相安无事,自然最好。”说着,常子锡拾起筷来。

“常子锡,咱们相处这千八百年了吧,你最是懂我不过了。您可千万别威胁我,要不,我可保证不了我这肚里的胎儿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出世。你最好别忘了,世人皆知,这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种!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常夫人不气病了去。”余仙儿说着说着欢快的笑了起来。

常子锡瞧着她那欢愉的笑,像是欣赏极了:“是与不是,你知我知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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