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说什么浑话。若是旁人听见了,只会说妾是褒姒妲己那样的祸国妖女。汗王若是想给儿子找个后母,大可日日沉湎温柔乡...”

她这话酸得很。

默啜大笑道:“老子就喜欢你这般爱说算话的少妇,带劲儿。”

这般粗俗不堪的言语,只是让璇玑剜了他一眼。

“你这般贫嘴,坐下。”璇玑起身,敛起笑容,冷冷的脸色,仍是娇艳的。

默啜乖乖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璇玑坐在自己腿上。璇玑拿起梳妆台上的眉黛,就要往默啜脸上弄。

“以前读书看到,汉朝的时候,有一位大臣叫张敞。他被人诬告,皇帝就试探他。他说,他的妻子眉上有伤,他就日日早起为自己的妻子画眉。自此传为一段佳话。”

冰凉的眉黛涂在默啜眉骨上的伤疤,黛青色的煤粉遮住不生毛发的那处。他俊美无俦,只因着眉上这一道刀疤,脸上才显得杀气腾天。

“我幼时一直渴望一段如张敞画眉般的姻缘,如今得到了。”她笑得温婉,好像冰天雪地里盛开的水仙花。

默啜眉骨上上的伤疤已经被盖住,与毛发融为一色。他抱住璇玑,天光覆盖在她的眼睫上,好像金色的蝴蝶,翩然于飞。

凤仪宫,含光殿。

殿内点着几盏灯火,只够照亮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水红的衣裳上暗镂金线,灯火下忽明忽暗。发髻高挽,斜插一支玉钗。

一双吊梢三角眼半合半开,苏绣的帕子掩在唇鼻下,整个人都恹恹的。

如若不细看,是位美人儿。

“贵嫔且坐着吧,长夜漫漫...”她开口,嗓音像是公鸡打鸣那般尖锐。

端坐着的宣娘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在合欢殿里吃完晚膳,等到时辰也不见龙辇,便知道他今夜是不回来了,也不抱任何希望。方才想要梳洗睡下,哪里想到许氏身边的人的来了。

宣娘除了日日请安见着许氏,余下的时间都在合欢殿里消磨。太后的丧仪上也是帝后二人并肩而立,并没有她一个小小妃妾的份儿。

皇后开口说要请叶贵嫔下棋,宣娘吞吞吐吐说不会。皇后又说,那不如抄写佛经,宣娘推脱着说不识得几个字。

一来二去,许氏自己都没了脾气。也不说做什么,只让宣娘陪自己坐着。

长夜漫漫无尽,宣娘的神绪逐渐飘到远处。

娄骧曾在灯火下为自己读书,丰神俊朗的翩翩君子,坐着这世间无数人孜孜以求的高位。一呼百应,号令山河,眉宇间却总是有说不出口的惆怅。

他深邃的眸像是能吞噬灯火,宣娘一直都没能从那双眸子里逃出来,反而愈陷愈深,甘愿沉沦。

从宫女到主子,她自己都想不懂是为何能遇上如此良人。

她从前也担心娄骧会厌倦,所谓花无百日红,可今夜与皇后一同坐在含光殿里,她方才感觉到,这无边的黑夜是有多磨人。

含光殿里寂静无声,只有殿外,冬日的风刮擦着干枯的树枝发出刺耳得响声,灯火也不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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