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郊外,酉时。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带着一包瓜子走进路边的茶摊。
伙计凑上来问他喝什么,他却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他把那包瓜子摊开,挑了一个最大的嗑了起来。伙计问了他三次,他都没有回答。伙计只好离开,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不在乎多一个占位置的人。伙计刚一转身,中年人就开口了。
中年人道:“沏一壶龙井,用凉水。”
伙计展颜应了一声就退下了。他没有问为什么要用凉水沏茶,客官的吩咐照办就好。
伙计回来的时候,中年人还在嗑着瓜子。伙计也没说话,开始倒茶。
中年人忽然道:“倒好的茶放在对面。”
伙计怔了一下,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问。
伙计再次退下的时候,茶摊又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森森的衣服,背着一把黑漆漆的剑。
白衣黑剑,敖长空。
伙计上去招呼,他却好像没有看见。他径直走到中年人对面,在茶杯的面前坐下。伙计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是一伙的。
中年人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敖长空面前,“你来晚了。”
敖长空道:“不晚。”
中年人道:“茶都凉了。”
敖长空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中年人道:“那你吃瓜子。”
敖长空道:“我没空。”他就坐在那里,他的双手看起来很闲,但他却说没空。
中年人道:“莫非瓜子有毒?”
敖长空冷冷道:“你的废话太多。”
中年人道:“是你找我来的,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敖长空道:“那你听着就好。”
中年人收回敖长空面前的瓜子和茶杯,然后板起了脸,“我知道宫主器重你,但你要明白,就算是宫主见了我也不会这样说话!”
这中年人是雪蝶宫的痕堂堂主,秋萧意。雪蝶宫分为三堂八阁,宫主自领八阁之一。而三堂才是雪蝶宫真正的权力中心,所以宫主见到他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敖长空冷冷道:“我是我,她是她。”
秋萧意道:“我要走了!”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敖长空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好像在说“走就走吧。”
秋萧意又坐了下来,“我又不想走了。”
敖长空道:“你不会走。”
秋萧意道:“为什么?”
敖长空道:“因为你的瓜子还在这里。”
秋萧意忽然笑了,“很好,我欣赏你。”
敖长空道:“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秋萧意道:“我实在不喜欢这里,谈事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舒服的地方?至少不要这么四面透风。”他的意思是说这里很容易泄露机密。
敖长空道:“你不信我?”地方是他挑的,他当然有把握不会让消息传出去。
秋萧意道:“我只是不想冒险。”
敖长空似有所指,“太过谨慎,只会让你束手束脚。”
秋萧意道:“希望我没信错人。”
敖长空道:“仇皓出现了。”
秋萧意脸色大变,“什么时候?”
敖长空道:“就在前几天,就在杭州。”
秋萧意面色如墨,“宫主知道吗?”
敖长空道:“还不知道。”
秋萧意眼神冷了下来,他死死盯着敖长空,“你为什么不先告诉宫主?”
敖长空道:“因为来不及。”
秋萧意道:“来不及?”
敖长空道:“我还要去庐州收钱。”
秋萧意笑了,“对,我怎么忘了,快到收钱的日子了。萧翎有没有告诉你这次能赚多少?”
敖长空道:“没有。”
秋萧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毕竟我跟她比较熟。”
敖长空道:“不必。我能应付。”
秋萧意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告诉我仇皓的消息,又告诉我你要走,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盯着仇皓?”
敖长空道:“是。”
秋萧意叹了口气,“除了我,任何人都能盯着他。”
敖长空道:“你为什么不行?”
秋萧意道:“你不必问。”
敖长空忽然道:“仇皓似乎在暗中保护着叶惊泓。”
秋萧意道:“所以盯住叶惊泓就等于盯住了仇皓?”
敖长空道:“是。”
秋萧意忽然道:“你确定不需要我跟你一起?萧翎并不好对付。”
敖长空道:“确定。”
庐州。
距离七月初七新酒问世还有十天的时间,但庐州的客栈已经住满了,不仅客栈满了,就连周围的农舍也基本都住满了。叶惊泓和乔禹找了三天才找到一间还能住得下人的农舍。
叶惊泓蹲着身子,看地上的马蹄印。
乔禹道:“你又想挖蚯蚓?”
叶惊泓没理他,“今年的阵势好像比去年要大一些。”
乔禹道:“我们已经到了三天了吧。”
叶惊泓道:“是。”
乔禹道:“你每天都在看马蹄印,你到底要看出什么?”
叶惊泓道:“我无聊。”
乔禹道:“无聊?”
叶惊泓道:“谁让你一直不肯走呢?当初说的挺好,但是真到了庐州,你却怂了。”
乔禹狡辩,“哪有?也许这两天酒喝的太多。”
叶惊泓道:“你确定你这么不停的喝就能赢她?”
乔禹道:“一个人的酒量,本来就是越喝越大的,只要……”
叶惊泓忽然打断了他,“这些话,你已经说了二十次了。”
乔禹挠头,“有那么多?”
叶惊泓叹了口气,“你到底走不走?”
乔禹不说话。
叶惊泓道:“我可要走了,我等不下去了。”
乔禹道:“去哪里?”
叶惊泓道:“棺材铺。”
乔禹道:“你要买棺材?给谁买?”
叶惊泓气哼哼的道:“给你。”
乔禹道:“那我要最好的。”
叶惊泓叹了口气,然后就真的走了。
乔禹留在原地,闭上了眼,什么也没有说。
夜半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并不比白天少。叶惊泓穿梭在人群中,他戴了一顶檐很大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他不想被萧翎发现。
吉庆棺材铺已经打烊。叶惊泓围着棺材铺转了三圈,确定里面不可能有人之后,他才悄悄溜进去。
月光透过窗户,将青砖地板照的发亮。他在里面搜索了半响,也没有什么发现。忽然传来一阵开门声,叶惊泓立刻跳到房梁上,紧紧抓着帽子,他的帽子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门口走进来两个人,趁着月色,叶惊泓依稀辨认出了他们的脸。走在前面的是棺材铺的伙计,他的脸依旧如一块铁板。走在后面的是萧翎,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伙计走到柜台后面,轻轻敲了三下地面。只听“吱呀”一响,地板翘起一块,露出一个森悠悠的洞口。原来这棺材铺里有一条密道,那萧翎上次是不是就走进了这条密道?叶惊泓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萧翎已经走了进去。她刚一进去,地板就恢复了原样。伙计在地板上踩了两脚,然后顶着死脸走出棺材铺,锁上门。
叶惊泓从房梁上跳下来,照着伙计的样子敲了敲那块地板,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叶惊泓奇怪,不管用?刚刚伙计应该就是这么做的,难道他看漏了什么?叶惊泓趴了下去,他想看看柜台下面是不是还藏着其他机关,他刚刚在房梁上唯一看不到的地方就是柜台下面。可是叶惊泓失望了,柜台下面什么也没有。
叶惊泓又敲了敲地板,还是毫无反应。就在他纳闷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耳朵,他几乎跳了起来。
乔禹道:“原来柳清欢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个贼。”
叶惊泓松了口气,从惊吓中回过神,“你来做什么?”
乔禹道:“因为我无聊。”
叶惊泓又蹲下身,一寸一寸的摸着那块地板。乔禹也好奇的蹲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乔禹对叶惊泓的行为颇为不解。
叶惊泓道:“这地板下面,有个密道,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明明敲几下就会翘起来的。”
乔禹道:“你怎么知道敲几下就会翘起来?”
叶惊泓道:“我看见了。”
乔禹道:“你要进去?里面有什么?”
叶惊泓道:“柳清欢说这里是雪蝶宫的联络点。”
乔禹道:“你确定这下面是密道?”
叶惊泓道:“我看的清清楚楚。”
乔禹道:“我有法子,你让开。”
叶惊泓让开。只见乔禹抡圆右臂,“砰”的一拳,砸中地板,地板应声碎裂,被砸出一个大洞,露出黑森森的密道。
叶惊泓道:“你这法子真是粗暴。”
乔禹道:“但是管用。”乔禹一向如此,不管办什么事,用什么法子,只要管用,他就觉得是好法子。
叶惊泓道:“那你怎么修好它?”
乔禹道:“为什么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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