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攥在手中的钢笔蓦然短成两截,空气冻成了寒冰。

尤光源泪眼汪汪缩在墙角,用爪背抹着泪水,髣髴被人丢弃了般。

那天帝居用明火点燃鸷垢的爪子,他顿时由一个气焰嚣张的怪物发出尖锐的怒吼,砍断唯一健全的爪臂。随后,汤容长也爬到了他的头部,鱼肠刀狠狠插进他的脑门上,逼得鸷垢不得不收敛本体,落在医院正门的楼顶上,气息奄奄。

它追着那缕烧着青烟的爪臂追过去,青烟在一个方位突然消失,俯头一看,涛涛洪水居然绕着一间厂房,迎面立着的人,纤细的身影孤孑如寒梅傲骨,不正是楚辞吗?

可还没等他做什么,厂房就被洪水淹没。

生不见人,死没见尸。

“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又如何?”帝居突然把玩起溅洒了满手黑墨水的钢笔,丝毫不理会自己的狼狈姿态,“倘若有人欲盖弥彰,所有的结果都只能成为假设。”

只要是假设,就与结果截然相反。

“我同意。”

汤容长不知何时站在树下,脸上因焦急赶过来,出了不少汗。

帝居跃过他身后,多了一辆越野车装扮的吉普。车后座上,是透着深冷笑意的鸷垢:“你怎么过来了?”

逮捕鸷垢没多久,泛滥整个伯庸城的洪水奇迹般退了,现在整个伯庸城正在整顿,为了保险起见,他将鸷垢交给第三分局,并用一串开过光的檀木佛珠镇住鸷垢。

是魔,天生畏惧光。

尤其是佛光。

这是楚辞送走他前,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有楚辞的消息。”

恍惚的魂魄撞到了尽头,开始回归躯壳。

又听见汤容长说:“他能带我们找到楚辞。”

他,指的就是车里的鸷垢,穿着骷髅头短袖,外头却套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有檀木佛珠,每一种搭配都显得格格不入。

帝居找来白布包着断成两截的钢笔,不声不响走进了房间。

汤容长不明所以,想要跟进去,却被尤光源拦住。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鸷垢,没了腿脚,却悠哉说起风凉话:“看样子有人是热恋贴了冷屁股。”

故意叹了口气,吊人心:“要换做是我,早就争当英雄,把美人的心抢过来,夜夜笙歌,让某些人也后悔后悔。”

门开了,换了套深灰色休闲装的帝居不紧不慢走出来,眼锋扫了鸷垢一眼:“吃不了人,就想要挑拨离间?”

鸷垢耸耸肩:“娱乐娱乐,绝没有针对谁,听不下去的人都喜欢对号入座。”

“有道理。”

他居然点头应了,转而看向汤容长,说了句无关痛痒得话,“楚辞喜欢吃海鲜。”

汤容长愣了下,回想那天饭桌上连扇贝都没碰的楚辞,居然笑了,搭上腔:“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鸷垢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正因了前面那句的对号入座,一声不吭受着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偏又不甘心,拐弯抹角拎起两人的心中宝:“那雪山啊,也是个不错的坟地。每年都有雪崩,偏不知哪时候。有些人就喜欢冒险,走着走着,脚下就成了他的归西地……”

帝居脸色冷下来,碾碎其中一颗佛珠,鸷垢也像是断了根骨头般,疼得死去活来。

一双沉戾的眼睛,像是要把帝居生吞活剥。

视线从晦暗转为清明,头顶是铅灰色的天空,往下,几根秸秆尤为突兀。

楚辞微动,身下传来啪嗒断裂的响声。

浑身的骨头像被拆了又重组,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耳边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连贯,随着起伏不定的风刮进她的耳廓中。

“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是羌蕊的声音,言语中有无尽的复杂。

楚辞偏头看过去,秸秆穿插,将万岁爷切割成无数小块:“你们现在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这次就算耗掉我这条命,也要拿到那条消息。”

“他……他人呢?”

万岁爷忆起那晚的青烟,咬紧牙根,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说完又仰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派去查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可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

胸口剧烈起伏,双臂再次缠上浓沉的黑翳。楚辞凝息于丹田,可这次却是敌众我寡,无法压制体内不断涌上来的阴翳。

紫眸闪出嗜血的锋芒。

秸秆地四面皆风,刮得眼睛生疼。羌蕊以手背揉着干涩的眼睛,一股猝不及防的狠力撕裂大地,将她撂击在地。

一双白球鞋,上头跑着一条小弯钩,踏着秸秆走来。碎裂的秸秆像是欢迎的鞭炮声,在羌蕊耳边响起,又落在她的手边。

楚辞蹲下身看她,忽然笑了,是那种抓捕到猎物后即将祭五脏庙的阴郁冷笑。

她这是怎么了?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羌蕊挪着双腿后退,却是朝万岁爷嚷:“你对她做了什么?”

好不容易从泥土里把头掰出来的万岁爷,吐掉满口泥,一时没想起来,又感知不到危险的临近,不满吼她:“什么对她做了什么?”

无形的猛力攥住他的后颈,像拎鸡仔般将他甩了过来,两侧飒飒作响,浅黄色的秸秆在挥摆中断裂,翻身跌了个大跟头,栽在楚辞脚边。

如果说那晚的楚辞是个只为出口恶气的小姑娘,此刻的她,更像是被烈狱鬼火蒸腾的女魔。

身形纤瘦,白恤搭铅笔裤,形销骨立,一阵风吹就能走。那双紫瞳,浮动着如波浪般的冷翳,手边握着一把短枪。

正对着他的脑门。

妈耶......

他真就像个轻易被碾死的蚂蚁,一颗子弹的功夫,就一命呜呼。

“不要乱动。”

羌蕊挡在万岁爷跟前,与楚辞不过三四步的距离,“等下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要管,立马去取绳索。必要时候,显出本体!”

对哟,一时紧张,连自己是个妖都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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