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实在毫没心绪听甚么小曲，但也不忍拂她之意，微笑道：“好啊！”
月儿坐在他身边，唱了起来：“天地易位，四时异乡。列星陨坠，旦暮晦盲。幽暗登昭，日月下藏。公正无私，反见纵横天下幽险，失世英龟龙为蝘蜓”
天明听到“天下幽险，失世英龟龙为蝘蜓”这一十二个字，心想我一生遭际，果真如此，又听她歌声娇柔清亮，圆转自如，满腹烦忧登时大减。
又听她继续唱道：“四牡翼翼。以征不服。亲省边陲。用事所极。九变复贯。知言之选。四牡翼翼。以征不服。亲省边陲。用事所极”
天明道：“月儿，你唱得真好听，这曲儿是谁做的？”
月儿笑道：“你骗我呢，有甚么好听？我听蓉姐姐唱得，便把曲儿记下来了，也不知是谁做的。”
天明想着“其马歕玉。皇人受縠”这一句，顺着她的调儿哼了起来。
月儿道：“你是真的爱听呢，还是假的爱听？”
天明笑道：“怎么爱听不爱听还有真假之分吗？自然是真的。”
月儿道：“好，我再唱一段。”左手的五根手指在石上轻轻按捺，唱了起来：“之池。其马歕沙。皇人威仪。黄之泽。其马歕玉。皇人受縠。出也衣絺紵。后出也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
曲中辞意豁达，显是个饱经忧患、看破了世情之人的胸怀，和月儿的如花年华，殊不相称，自也是她听旁人唱过，因而记下了。
天明年纪虽轻，几年来却是艰苦备尝，今日困处山腹，眼见已无生理，咀嚼曲中“鸱枭为凤凰。比干见刳”那两句，不禁魂为之销。
所谓“比干见刳”，自是身死命丧的“比干见刳”。
他以前面临生死关头，已不知凡几，但从前或生或死，都不牵累别人，这一次不但拉了一个月儿陪葬，而且墨家的继承、存毁，兰姑姑、师父诸人的希冀、父王与荆轲之间解不开的愁绪，都和他有关，实在是不想就此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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