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她按着胸口,对自己说:只要她离开,只要那个秘密不被公开,一切还能挽回。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衣柜走去。
她搬来这的时间不长,衣物不多,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只一件行李箱。
再次留恋地把这个家看了一遍,她拖着箱子往外走,刚来到客厅,就听门锁咔擦了一声,伴随着冷风灌入,她想逃开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你中午去哪了?!”
看见梅若,赵笃劈头盖脸地问道,然后才注意到她手里拖着的行李箱,原本疲倦的眼神顿时冷冽起来。
梅若的心一抖,手里的拉杆一滑,行李箱啪地落地。
他怎么会回来?她以为,短时间之内他都不会来这……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梅若抬眼瞄了门口的人一眼,很快又错开目光。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单是惧怕,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纠结。
曾经,他是她最依恋的人。别人都觉得他冷酷凌厉,她却觉得他像太阳,强大而温暖。可此时此刻,她只想逃开他,逃的远远的,再也不相见!
“我想……搬回学校。”
她艰难地开口,嗓音干哑。
赵笃的脸黑将下来,不比窗外的天逊色。他一步步走近梅若,逼得她步步倒退,直到抵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
“搬回学校?你问过我吗?”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然后愕然察觉到:她全身都在打颤。他想起昨晚的事来。当时,她也是这样,脸色惨白地在他身下发抖。
心底闪过一丝悔意,脸上依旧阴沉,“搬回学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梅若低着头,死咬着唇,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缠着你。”
话一落音,下颌被铁钳般的大手抬起,毫不怜惜地,她被迫对上那双曾经让她迷醉的眼睛。
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梅若就觉得心已经死了。先前的恐惧一扫而光,她定定地看着他,面如死灰地说:“赵……”
哥哥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的脸颊被捏的变形,有点滑稽,说话也很费劲,“我们……分手吧。”
赵笃震在那,许久没动,也没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到了这一步,分手似乎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理智的结局。他这两天最纠结的,不就是该不该和她解除婚约吗?
可现在,从她口中听到这话,他的心,突然被掏空了。
他突然俯下脸,攫住她的唇。短暂的惊悸过后,回过神的梅若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不要!”
挣不出他的胳膊,梅若双手抵在他胸前,极力扭开头。
这样的抵拒,是不曾有过的。即便他昨晚那样对她,她都默默地受着。
赵笃的动作顿住,脸停在她耳畔。这样的姿势,让他看清了她脖颈上满布的暗痕。白皙的肌肤,暗褐的咬痕,对比那么鲜明。
那都是他的杰作。
就在他怔愣的空当,梅若突然推开他,往门口跑去。此刻,她只想跑出这间屋子,压根忘了以前他教她防身术时说的话。
“……如果对方比你强大太多,不要轻易反抗。因为,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所谓的防身技能根本没用!”
果然,她没跑两步,就被赵笃拽了回来。
看着他血红的双眼,以及他压上来的脸,梅若感觉心跳突然停止了,心口的窒痛,像病毒一般迅速扩散,呼吸愈渐困难的同时,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她和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梅若想起去年暑假的那个午后。似乎,就是从那个午后开始,一切便不可逆转地朝现在的局势发展着……
……
盛夏的午后,本就闷热,窗外的知了还一个劲地鼓噪。
梅若在凉席上翻过来、滚过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
之所以睡不着,除了热,还因为赵敏告诉她,她大哥要回家探亲。
想到赵笃,她的赵哥哥,梅若的心便化作了一汪柔水,在胸腔里轻轻晃着。下学期就高三,再熬一年,等她考上赵哥哥所在的市的大学,就能经常看到他了。
不仅如此,等上了大学,她就能离开这个家,离开根本不爱她的父母。
一想到父母,梅若委屈地咬了咬唇,趿着鞋去了客厅。让人沮丧、难过的事,她一向不愿多想。
客厅里没人,静悄悄的。梅若想起,赵伯伯中午请客,作为赵负责人的下属,父亲作陪去了。当然,说的更确切些,就是挡酒。
至于母亲去哪了,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全身黏糊糊的,趁家里没人,冲个澡吧。
冲完澡,身上终于爽快了。梅若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肥大的恤式的睡裙,从浴室出来。
穿过客厅、往自己的小卧室走的时候,门锁咔嚓一声,父亲郝鑫一身酒气地推门、或者说撞门进来。
“爸?……”
梅若没想到父亲会这个时候回来,不由地抱臂抱胸。
虽是父女,可自从身体发育之后,她便很注意这些,从不在父亲面前穿的太随便。此刻,她身上的睡裙样式还算保守,可里面没穿文胸。
她其实想直接冲进自己的房间,又觉得那样做太夸张。虽然不亲,可他毕竟是她亲生父亲。
郝父喝的醉醺醺的,脚下踉跄,一双冒着红血丝的眼睛,在看到梅若裹在睡裙下的玲珑身躯之后,越加红的冒火。
“愣着干嘛?过来扶我!狗娘养的,老子养了你十七年,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郝父舌头打卷地骂骂咧咧。
尽管这类不堪入耳的叫骂早已不是第一次,梅若还是羞愤不已。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垂着眼,往父亲那边挪去。
“……爸,我扶你去床上。”
郝父的目光扫过女儿胸前羞涩的突起,喉咙里又咕噜了一句骂娘的话,然后整个人靠在她肩上。
梅若浑身不自在,只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没什么,他们是父女。人家赵敏直到现在还经常在赵父跟前撒娇呢。
费了吃奶的劲,梅若终于将醉的半迷糊的父亲连搀带拖地扶到床上。刚洗过澡的她又满头大汗了,而且还沾了一身酒气。
她喘着气,瞥了一眼似乎睡着的父亲,准备往外走。才转身,就觉得腰间一个大力,整个人被摔在了床上。
“啊爸!……”
梅若一声惊叫,待对上父亲血红的眼睛,震惊地几乎失声。下一秒,郝父已经压了下来,冒着浑浊酒气的嘴鼻直接埋在她脖颈间。
血液冲顶,梅若脑子里似是一片空白、又似闹哄哄的,完全没了思考能力,只本能地挣扎起来。
刚才那一跤,并没摔醒郝父,他像滩烂泥似地趴在地上,口中还在呢喃:“二丫……二丫……为什么这样对我!……”
梅若不知道父亲口中的“二丫”是谁,也顾不得多想,见他没事,她转头冲进自己的卧室。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背,她唇一抿,眼泪便滚了下来,身子也贴着门缓缓往下滑,直到跌坐在地。
梅若一直觉得,她的人生像她名字的谐音:好霉。不过比赵敏、季文轩晚出生一天,命运却天上地下。人家的父亲不是负责人就是政委,她却投生给负责人的警卫当女儿人家父慈母爱,她却爹不疼、娘不爱。
很小的时候,梅若就感觉到,父亲一点都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时常带着嫌恶,有时甚至有……阴险和报复?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父亲讨厌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重男轻女。
小的时候,梅若还想着努力学习,做个乖乖女,以讨父亲欢心。可是,九岁那年被父亲的一记耳光打得小便失禁、几乎休克之后,她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当然,她还是会努力学习,只不过,不再是为父母,而是为自己。因为她知道:她的人生只能靠自己……
感觉心口有些窒闷,梅若立刻关上了思想闸门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反应。
她扶着门,从地上爬起。心跳还有点快,手脚也还软着,她拉上窗帘,换下领口被扯坏的睡裙。
主卧那边传来如雷的鼾声。如果是以前,梅若再不喜欢父亲,也会觉得这声音亲切,可此时此刻,她只有说不出的恶心。
当然,还有惧怕。
没作任何停留,梅若提着心、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这个家,她真的不想再待。
夕阳掠过河面,迎面看去,粼粼的波光有些晃眼。
梅若坐在河边,茫然又期待地望着不远处的水电站大桥赵哥哥的车将从大桥那头过来。
这是一条几百米宽的河,大桥底下的大坝附近,河面宽达千米,水深过百米。
离河岸和大坝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浅滩,不过一尺来深,水质清亮,是附近居民洗衣、洗菜的好地方。
此时此刻,梅若正坐在浅滩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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