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光影掠过，长矛穿过困牢墙体时，如水珠融于湖面，下一刻带着闪耀万物之光，直插入到雾大师躯体左侧上腹，似乎有意绕开要害之处，与上一支长矛交叉呈X状形成夹着雾大师脖子之势，仿佛罪人受罚一般。
晓看到着雾大师好像放弃挣扎，接下来又承受两处长矛刺入，都是硬生生从大腿中间穿过。
高斯狙击枪枪身之上的瞄准仪上的电子光幕哗啦啦的流下大量数据，有关风速、温度、风向、坐标定位诸如此类的数据修正，更重要的索敌定位功能则表现出一堆数据乱码，显然无法定位晨曦机甲。
明明依靠肉眼可以看到那台机甲悬像一处散发耀眼的光点悬浮在天空之上。偏偏瞄准仪上的电子光幕传出无法识别，那里空空如也。真是见鬼了。
这把从一艘坠毁的战舰里淘到高斯狙击枪不知道第几次世代的老古董产品，想靠它识别出联邦的禁忌机甲简直是天方夜谭，不用说区区高斯狙击枪，恐怕位于双位数序武器都难以识别到。
晓自然不知道这些，也不在意这些。对于他来说，即便能定位，他也没法解读出来。他想要的是这把高斯狙击枪惊人威力——他曾尝试在十公里之外，使用它，将一块厚达数十公分的钢板打得四分五裂。
透过瞄准仪放大倍率功能观战场的变化，以及寻找到更好的切入契机，必须干扰到对方，为雾大师觅到机会。这是晓目前唯一的能做的事。
现在看来，还没有找机会，雾大师已然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为何，晓异常相信雾大师技不止于此。想想看，轰掉禁忌之物那招都没有使出来。
此时晓看到被四支长矛钉在透明的墙体之内的雾大师嘴巴在张合着，显然在和驾使这台充满光辉的机甲的机主在交流。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现在有啥好说的。难道还是旧识不成？
“若川，你可满意了？”仿佛身上遭受的创伤不是自己的一般，雾大师浑不觉疼痛，淡淡地道。
紧接着，雾大师又柔声道：“就像多年前，我跟你说的一样，我的话你可曾记得。我现在依然是那样的想法。”
经过刚才发泄一通之后，万若川见雾大师被自己伤成这样，心情忽然一软，道：“队长，你想说的是，错的并不是你，而是联邦这句话是吧。我没有忘记，我怎么可能能忘记那个不眠之夜。那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一切，我都历历在目。那夜之后，你由联邦英雄堕落为叛国者，受你牵连之下，日丘被贬为守夜人，发配到边镜线上；在自由同盟执行秘密任务的蕾永远不能归国，等同流放在异国他乡，至死都没有完成任务；而马修到死都依然不敢相信你叛国，一直为你奔波行走，一意孤行之下，竟然走上窃取联邦机密档案之路，死得不明不白。死之前，他才三十多岁啊。还那么年轻……”
“队长，如果这不是你的错，那又是谁的错？难道是蕾？还是日丘，又或者马修？”
“回答我，队长。”明若川几乎吼出这句话。
雾大师回想到那个血光染红天空之夜，不由恍惚起来。
是啊，所有人的命运都在那个夜晚发生改变。那个夜晚之后，有的人死去，有的人活着低于尘埃中，有的人再也分不清真真假假，对与错，只求上苍保佑家人。唯一不变的是只有眼前的明若川。像许多年前一样，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一种，他只相信他自己所看到的。对爱的人永远爱，恨的人也恨得绵绵无绝期。
说到底，若川，你执著于答案，并将答案背负起来，不过是因为依然没有勇气直面人生惨痛罢了。像现在一样，你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何尝不是因为没有勇气直面我是叛国者的事实，没有勇气直面是我害死蕾、日丘、马修他们的事实，大概也没有勇气面对我吧。
其实那个夜晚，你选择不跟我们一起行动，我并不怪你。现在我依然感到庆幸，你没事就好。真的。
若川，我想说的并不是错的是联邦这句话，我想说的是……我可以憎恶这个扭曲的世界，憎恶腐朽的联邦，憎恶那些堕落的人类，但是怎么能憎恶你，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
雾大师思绪翻涌之中，话到嘴边绕指柔，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道：“是的，若川，错的并不是这个世界，我曾以为错的是联邦。现在想来，错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本该可以活得更好，他们也不用早夭。”
“若川，你说的得很对，我确实应该下去跪求他们原谅。
“队长……”
“但是，不是现在啊……我还没有到死去的时候。”
雾大师这些肺腑之言，落在明若川耳里却变了味道，他以为雾大师此举是因为眼看小命不保，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试图让自己放过他。
明若川叹声道：“队长，你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想起队长曾经是何等英雄，现在却变得如此虚伪，如此面目可憎。
队长，从那晚开始，你就陌生了吧。
想起昨日种种皆不可追，美好往事淡如烟云，明若川在心底暗叹一下，心里些许柔情皆化为冰冷的寒意。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队长了。
再见。
悲衰而肃穆的咏乐大作。
天空之上，位于晨曦机甲之前，悄然浮现出无数道长柔，整整齐齐，列在半空之中，皆散发断去世间万事万物之羁绊之决绝之意。
这样就对了。若川，千万不要犹豫。
看来得重新与老伙计建立链接了。之前单方面屏蔽他，真希望他不会生气。
“雾……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你体内有多糟？”
重新链接之后，老伙计劈头就来这一句。
“知道。”
“你知道个屁。”言罢，传来瀑布一般流下有关他体内的监测信息以及各种应急措施。满屏是通红之色，简直糟得不能糟。
以及絮絮叨叨地说出这样那样的问题，简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总之意思是说，活化侵蚀速度在加快。这意味着越来越不受控。意味着这样下去是趋向消亡。
雾大师打断一下，轻声道：“老伙计，我现在还没到死去的时候。”
沉默一下。
“我知道。”
“雾，我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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