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雅顺着念奴指的方向看去，千鲤池边的假山，蹲着一个少年，头发又枯又黄，浑身脏兮兮。
她走近他，看见一对深色琉璃般的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他似乎忘了往嘴里送馒头。
他浑身上下布满泥垢，唯有一双琉璃眼澄澈透明，像迷失森林无法归家的麋鹿。
“他是谁？”
“姑娘不记得了吗？”念奴惊呼。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如雅皱眉。
“喔。”念奴撇嘴:“是六公子啦！就是姑娘的三婶母覃氏名义上的小儿子，刚才那个野凤凰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是谢七娘的哥哥？”这倒是令如雅有些意外。想来这少年身份不算低，妹妹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怎么哥哥却这副模样没人管呢？
看着，精神好像还有些问题？
“等回到芳竹馆，把咱们今早没吃的糕点果品拿一些给他吧。”如雅动了一起恻隐之心，在发现少年一直安静地看着她时。
“姑娘你可别一时心肠热，又去管闲事。这事咱不能管，也不要管。六公子是三房的庶子，三房都不管，我们更不能管，不然她们就又有借口滋事了！”
“好了。”如雅蹲下身来，仔细打量少年的全身:“这事我管不管在我自己，与旁人没有半分相干。”
“把他带回芳竹馆，我们走。”如雅似乎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远远注视的目光，声音越发平淡。
谢清欢还不走，脸皮可真够厚的！
如雅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真的善心大发。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些东西，这个人在前世好像不是个傻子，他的精神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谢氏六公子谢嘉，后来是凭军功封了侯的。
如雅把他带回来，使女们首先就是替他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当他的衣服被扒下来时，所有人都惊住了。
谢嘉的背上布满了血痕，有新的、旧的，横的、竖的，更多的是已结了痂却又舔新伤的。衣服甚至和皮肉连在一起，脱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响声——是皮肉分离的声音。手臂上、小腿上也尽是淤青和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有嬷嬷当场就掉了眼泪:“再怎么也是正经主子啊，这也太过了！”
如雅听念奴来禀报时。心中也是一惊——看样子是他家那个嫡母和嫡妹的手法了。
洗完澡的谢嘉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就出来了，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如雅这才注意到，这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眉毛秀挺，眼睛干净。虽然面容并不多么出色，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你叫谢嘉？”
“……”
“能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么？”
“……”
“听得懂我说话么？”
“……”
如雅放弃了让他开口说话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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