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不声不响地落下,整个云梦泽里各个地方的灯火也悄悄地亮起来。

云梦泽齐王建立起的那座临渊阁矗立在月光之下高耸巍峨。

站在阁下仰望,巍然屹立的阁顶仿若与苍穹相接。茫茫无际的天空银辉倾泻,云生月隐,神秘、迷离。

陈清远站在一处廊中的灯笼下,抬头遥望向临渊阁的阁顶。

虽然云梦泽里并没有什么禁忌之地,但是云梦泽里所有人都知道齐王萧檀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夜夜提酒登上这座最高的临渊阁,静静一人坐在阁顶遥望北方,不喜欢被人打扰。

有时他在阁顶一坐便是一整夜,有时更是宿在楼阁之中。所以很多人便自觉不去踏足到临渊阁的范围,临渊阁便成了云梦泽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地。

陈清远在云梦泽里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而已。便是王爷因为边境急报匆匆赶往南边黑羽骑大营七八天了,但是他也是不敢去走入那座高阁的。

此时陈清远只是在廊下等人。也是一个坐在临渊阁顶上喝酒的人。虽然他后背的伤还未痊愈,但是自王爷离开云梦泽后,从未登上过临渊阁顶的他便也开始喜欢登楼了。

虽然他就坐在阁顶的翘沿上,但是临渊阁太高,由下仰望只能隐约看到明月下,那凌风处有人影独坐,仰望着北方天际发呆。

陈清远侧过头看向廊道尽头的一处,那里有王爷临走时特意留给他的十名护卫守着。十名真正军武出身的百战悍卒,个个面色坚毅,沉默寡言。

陈清远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云梦泽里很少安排护卫,这次王爷将这十个人交给他,并让他可随意调度。陈清远心中明白,王爷这么做只是要他看守云生。因为王爷离开前曾嘱咐过他,无论云生说什么做什么,都决不许他走出云梦泽一步,甚至只要云生离开小楼便要他和十名护卫寸步不离。

原本陈清远以为依着云生不肯消停的性子一定不能安安生生的等王爷回来。但是让陈清远心怀疑惑的是云生这次极为的听话。甚至自王爷走后,除去每晚留在临渊阁顶一个时辰外,他一步都未走出小楼,甚至没有踏出过房门。

这么老实的云生反而有些让他不安。

以往让云生老老实实的待着是很难的。便是受伤生病都不肯安生躺着养病。

陈清远还记得在帝都时他手脚被人错骨移筋差不多变成一个废人时,也只是休息了几天就硬撑着下床闯祸惹事,根本不顾那样会不会给自己身体留下遗患。

每次只有王爷亲自吩咐他不准随意走动,老实待着他才会有所收敛。因为这世上云生好像只听王爷的话,并且很少违背。

但是这些天,云生似乎心情极好,也很是老实,每日笑呵呵的趴在床上养伤,不让他乱动他睡一天一夜都不会变换姿势。

以往每日撑死只能吃下两顿饭,且一顿也只喝一小碗粥的云生还似乎食欲大增,每日三餐,一餐两碗粥还会多吃一些青菜。这才不过七八日,瘦弱的云生都似乎胖了一些。

只是他总是睡觉的毛病让陈清远有些忧心。没有人可以嗜睡到每日只醒一两个时辰,别的时候都在睡觉,仿佛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今夜云生自入云梦泽的这么多年来第三次踏足这座高阁。

学着萧檀一手拎着酒坛,坐在翘沿上远望遥遥北方。

高阁顶上可以俯瞰整个云梦泽。

今夜是十五,清泠泠的月亮挂在无边苍穹之上。月光泠泠落在云生黑衣上,如敷上一层银光,清泠萧索。

云生提起手中的一小坛酒喝了一口,遥望向北方。每夜坐在这里,萧檀便只是在想念北方帝都,坐于皇位上的那个人,想念了十六年。

云生微微叹息,远望的目光下落,忽然发现这里刚刚好面对着小楼。

云生歪歪头,自己每每在小楼养伤的时候,萧檀坐在这里是不是也可以看到?嗯,也或许他从来都只是看向那里,心中想着那个求之不得的人吧?

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拥万里江山,君临天下。

萧檀为你反出家门,遭家族遗弃,父死不能归。为你领兵守城,和你的兄弟厮杀三日三夜。为你尸筑城门,造了无数杀孽,被人诟病。为你驻守边境安危,尽心竭力。为你皇位安稳独守夏江十六年,每夜只能在这高阁之上遥遥远望。

萧檀何其聪明自负的人,却只为你想要,他便可与天下人为敌。他喜欢你,这便是你利用他的理由么?

你如此利用他,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么?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和你计较而已。如果他不知道你的用心,没有质疑过你,那他就不会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那么愤怒,那么痛恨。

因为他可以独守夏江,可以一个人孤独终老,却不能容忍你把一个和你长的如此相像的人送到他身边做替身。因为他觉得你侮辱他对你的情。

你可知他每次折磨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讽刺?因为我能看到他的痛。

你欠他的,我可以替你还。留在他身边,随他怎样。那你欠我的又该怎么算?

云生忽然笑出声。“京城帝都啊?呵呵…慕麒问我到底恨什么?慕麟问我图什么?你可知道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萧檀不会允我离开云梦泽,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会见面的。

呵呵……真的很期待啊……”

云生手肘放在双膝上,摇晃着手中酒坛,仰头看向夜空道:“慕麒,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不过路是他自己选的,你若赶不及,也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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