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第三章（4）　　寺贝通津路，有很多中西合璧的小洋楼，绿荫红砖相映，鸟语花香。基督教东山浸信会堂坐落于此路。教堂外表是宽大的石砌壁，青灰色，厚重庄严。方楚惜远远便看见十字架高耸在教堂顶端，她走进大门，里面肃静有声，信徒们手捧《圣经》，在牧师的带领下诵读经文。　　曾子俊在门口见到她，迅速向她走过来，将她带入内堂，“我带你见一个人。”此时，一个身穿绿旗袍，齐耳短发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秦老师？”方楚惜满脸疑惑，秦琪是岭南大学的教员，方楚惜纳闷，老师见学生还需要如此神秘？　　曾子俊望着他说道，“楚惜，秦老师遇到麻烦了，想请你帮忙。本来，我打算借用德国领事馆的小电船把老师送到香港去，可是，最近查得很严，我们没有很好的理由。”　　“老师，你犯了什么违法的事吗？”　　“没有，只是信仰不同，楚惜，如今我处境危险，一旦被捕，我没有活路。子俊说你或许有办法。”　　“你让我来，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方楚惜看向曾子俊。　　“你们家不是有船到香港接货吗？秦老师的身形与你家姑姐差不多。”　　方楚惜瞬间明白，“你是想让秦老师乔装成我姑姐的样子吗？”　　曾子俊点头，她向来聪慧。　　“昔日承蒙老师教导，如今老师有难，学生自然是要鼎力相助。只是此事牵涉到我家姑姐，我必需要和她商量。”方楚惜沉思片刻说道。　　“可你姑姐会不会？”　　“她不会的。她一定乐意帮忙的，只是一定要安排妥当。我们家后天的确要到香港买药进货，我家姑姐经常陪着父亲到香港采购药材，码头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这的确是个好的机会。”　　秦琪激动地抓着方楚惜，“谢谢你，楚惜。”　　“那我先回家与姑姐商量，你们等我消息。”　　两天后，方楚惜借口要去香港看望老师，方齐家要求她搭方家商船一同去香港。方楚惜带着秦琪先登上一只木艇，走小道离开白鹅潭，在沙面绿瓦亭附近地码头，转搭方家的商船。码头的人都以为和方楚惜走在一起的是方家姑小姐。　　管家方叔见到两人，含笑道，“小姐，快上船吧，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方叔是方齐家的父辈远房亲戚，名叫方元。　　“好的，方叔，这是我的大学同学。”　　秦琪向他点头问好。　　“方叔，若有人来盘查，你就说这是姑姐，免得麻烦。”　　方叔盯着秦琪，的确十分像姑小姐的模样，心生警惕。　　准备开船时，有人过来盘查，方楚惜手心都是汗，只听见管家说，“我家两位小姐在船舱休息。”　　那人靠近船舱，探头往里面张望，见方楚惜在看书，秦琪侧着半个身子在整理药材，以为那是方子然，没有过多询问，便放行了。秦琪顺利离开广州，去到香港。　　待到了香港码头，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下船后，方楚惜走到管家旁边，“方叔，我们先去看老师去了，晚些回来与你们汇合。”　　“好，注意安全，小姐。”　　方楚惜牵着秦琪的手，与一个年轻男子插肩而过，她并没有注意到，而在码头久等的阿生，兴奋地招手，“少爷。”　　她陪着秦琪走了一段路，秦琪万分感激。“楚惜，感谢你这样冒险助我脱险，你一直都是有仁义之心的。”　　“我虽然不了解你们地信仰与主义，但是你是老师，老师有难，学生怎能袖手旁观？”　　“接应我的人来了，楚惜，我要离开了，后会有期。”　　方楚惜目送秦琪离开，紧张的心才缓缓地放松下来。转身准备回去，看见曾子俊站在身后，温和地对着微笑。　　“子俊？你怎么在这里？”　　“我很担心你们，所以借用德国小电船跟着你们。还好，一切顺利。楚惜你很勇敢，也很讲信用。”　　方楚惜梨涡浅笑，“我们真光中学的创始人那真理校长给我们真光学子留下一句遗训，‘行胜于言，言而不行，不若不言。’所以，我若是走不到就不会承诺，既然承若了，就要拼尽全力去做好。”　　曾子俊定定地看着她，这样的一个女子，让他如何能不爱？　　“只是难为姑姐今日不得不呆在家中，无法出门。”　　“我替秦老师谢谢你们了。”　　“秦老师也是我的老师嘛。”　　这时，突然有两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刀，高个子凶恶地吼，“打劫，把钱交出来。”　　曾子俊把方楚惜拉到身后，乖乖把身上的钱财拿出来，矮个子的把钱拿在手上数了数，“女的呢？”　　“我身上没有带钱。”方楚惜从小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两个流氓并没有吓着她。　　“没钱？那把首饰到取下来。”矮个子欲过来抓住方楚惜的手腕，曾子俊一把推开他，大喊，“楚惜，快跑。”　　方楚惜想起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有见到过巡捕房的人，也是她转身就跑，大喊救命。高个子试图追过去抓住方楚惜，曾子俊冲上前去拦腰抱去他，两人扭打成一块。矮个子折回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子，欲向曾子俊的后面刺下去。身后的方楚惜手中拿着棍子胡乱地打在他背上，“牛高马大，做流氓，有本事去保家卫国啊。”　　此时，巡捕房的人听到呼喊声，已经赶了过来，两个流氓见形势不对，马上跑路。后面的警察往前追，“别跑。”　　曾子俊见她头发凌乱，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一面。”　　方楚惜一边喘气一边笑，“粗鲁野蛮是不是？”　　“我不是让你跑吗？干什么又回来？很危险。”　　“我怎么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跑呢？”　　曾子俊定定地看着她，方楚惜不想让她误会，“我们是好同学啊。”　　曾子俊面露失望，但他不会放弃的，他一定能慢慢感动她的。　　当方叔见到他们两人狼狈地走回来时，大惊失色，“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遇到两个流氓，幸好巡捕房的人刚好赶到。”　　方叔吩咐伙计带曾子俊去上药，见曾子俊离开后，表情严肃地看着方楚惜，没有见到那位秦琪小姐，方叔心中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小姐，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为先生和太太考虑啊。”　　方楚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方叔，我明白，只是人行于天地间，总有那么一些时刻，需要仰仗的别人的慈悲与信任。我们给别人施与慈悲与信任，这或许会是一种福报呢？”　　方叔叹气，“这次是运气好，往后切不可鲁莽行事。放心，我不会跟先生提起。”　　“谢谢方叔。你最好了。”方楚惜露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