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

为什么！？饶是平常再怎么冷静淡定，此刻赖德也不禁又惊又惧。　　　　难道是布玛的练阵有问题？或者与自己相冲产生异变？但是明明自己为了保险而提早过来测试时并没有发生异状…　　　　眼见乌云层中似乎再次闪动白光，赖德忍着全身的剧痛，试图想要调整灵气转换成治疗与加速度，不再使用光御。　　　　没想到妖气却再也无法聚拢，就像是刚成妖学着盘气时那样，明明全身感受得到妖气，却无法汇出使用！　　　　「轰隆——」赖德在最后一秒往旁边躲开，砂土扬尘盖了他一头一脸。他用力撑起了自己，来不及抹掉脸上的灰便努力鼓发全身的妖气想要先在自己的妖丹外凝成「壳」，这是最坏的打算了，但至少…　　　　！！！下一秒，赖德突然感到全身不受控地颤动，体内连基本的妖气都维持不住迅速的流失！　　　　「—！」赖德张口，嗓子却只发出了「荷荷」的气声无法组成诀；四肢甚至开始扭曲了起来，原本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手指甲暴涨、同时长出了灰黑色的毛发。　　　　藏在树后面的黄淑惠已经完全看傻了。　　　　眼前的男子，前一刻还犹如故事里的仙人或英雄，潇洒倜傥挥袖弹指间化天地雷震于无形；下一秒就瞬间上演了狼人传说或是异形帝国什么的。　　　　那瘦高的身形，先是像提线木偶般肢体躯干诡异的颤动了起来。然后，原来修长的手臂不自然的甩动，手指尖的指甲猛然抽长，手背则是一点一点被毛发覆盖。黄淑惠想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的殭尸电影。　　　　原来总是沉静的脸，像是张面皮般鼓动。那双俊气的眉眼缓缓拉成圆形，黑色的瞳孔慢慢扩散至整个眼球。上薄下厚的嘴唇向两侧咧开，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黄淑惠怔怔的想着不都说狼人遇到月圆才会变身的么？　　　　赖德已经从原本的站立倒了下去，因为向衣裤萎缩回去的手脚撑不住人形身躯的重量。同时，他的裤子裂了开来，窜出了一条灰棕色的长尾巴。原来略低沉的嗓音，现在发出了破碎了重音，像是兽类、又像是人类的尖叫。　　　　「轰隆——」一道闪电落下。　　　　满天砂土中隐约可以见到一个黑影灵活窜动。尖头、长身、长尾、短足，速度奇快；似乎还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比刚刚还小上不少号耶……。那是…田鼠…吗？…但有这么大的田鼠吗？成精了才会这么大吧？对阿…都可以变成人了，那不就是成精了吗？黄淑惠楞楞想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还连带着联想到了老鼠娶亲的民间故事…。　　　　山间起了风，吹散了空气中的尘土。可以清楚的看见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坑的砂地上，伏着一只约50或60公分大小的兽类。　　　　因为全身盖满了土，所以实在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瑟瑟的动作，似乎是在喘息、也似乎是在害怕着。　　　　「阿德——」另一头忽然传出了女子尖锐的喊叫。下一秒，黎施的身影冲了出来。　　　　只见黎施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砂土地中，并从怀中掏出了一面亮闪闪的物事：「阿德，我来帮你！」　　　　梨施站到了已化出原型的赖德面前，双手把住「淼镜」抬向天空，发动全身的妖力准备开启神器，挡下天雷！　　　　「轰隆——」　　　　「阿——」天雷重击而下，一片爆裂的闪光后整个砂土扬起，同时还有黎施尖锐得可以直接震碎玻璃杯的惨叫声。　　　　原本预定光辉出场、在赖德危急存亡之际以天人般的形象为赖德挡下天雷的黎施，出场后10秒内马上game over；只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反应不过来的赖德伏在旁边瞪着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　　　　天雷越来越急，只见乌云间再次透光白光，下一秒又是一道雷霆劈落！　　　　「阿——」黎施吓得只剩下闭眼尖叫，甚至反手就把「淼镜」用力往天雷的方向掷了过去。「磅—」的一个声响，天雷打落了「淼镜」并重重击向赖德。　　　　赖德在最后一秒努力迈开四爪奋力逃了开来。　　　　「不可能、为什么？不是这样…啊啊啊—」同在砂地上的黎施被弹飞的砂石痛击，加上刚刚被天雷劈擦而过那彷佛火烤鞭答的疼痛，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剩下尖叫与恐惧。　　　　这其实道理再明显也不过了，仅仅就是以黎施那浅薄的道行，根本不可能启用神级宝器「淼镜」。可也因为黎施被宠得一向骄纵愚蠢，跟在旁边的涂槿也是个没脑子的，以至于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就这样被忽略了。至于涂楝，只能说对黎施是过分高估了。　　　　「轰隆——」　　　　「啊啊啊———」黎施再次尖叫，并且本能地扑向赖德想要寻求保护。　　　　「叽！—」赖德慌乱中被黎施整个扑过来按住了尾巴，完全无法挣脱！　　　　快放手！快离开这里就不会被—　　　　「轰隆——」　　　　不知道是在最后关头听清楚了赖德的话、或者总算想起来天雷是打在渡劫的妖身上的，黎施终于放了手顺便打了个滚狼狈闪躲了开来。　　　　但赖德却因此完完整整的被劈了个结实！　　　　下一道雷的蓄积在乌云中闪现了令妖胆寒的白光，黎施惊伏未定、半边身子还剧痛着。　　　　这就是天雷啊！好痛！好痛！痛死了！如果她再被打中一次…。黎施瘫坐在地，一会惊慌地看向赖德、一会又紧张地看向天空…，无比害怕惊恐的情绪让她整个脑子混乱不已…。　　　　「轰隆——」　　　　「啊啊啊—我不要啊—」黎施在下一道天雷降下之时，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拖着半边麻痹的身体，状若疯癫的拚了命向外逃去。原来的心上人、龙神赐给家族庇护族人的神器「淼镜」，此刻全都被扔在她脑后！她只知道要逃！逃得越远越好！千万要离这里远远的！才不会再被天雷击中！　　　　因为刚刚被黎施拖住了尾巴导致硬生生又捱了一记天雷的赖德，此刻已经痛得像是自己整只被扔进油锅生炸过一遍，甚至连自己都闻得到自己皮肤烧焦的烤肉味，却已经分不出自己的四肢是哪边比较痛、哪边还比较完整些。　　　　看到天雷打下，黎施在面前头也不回的逃走，他连吱一声也做不到，只能勉强自己再使出剩余的力气，用力翻滚了好几圈。　　　　！！！但毕竟他移动的范围太小了，天雷还是击中了他！　　　　从尾巴窜过全身，通过脑子时的强大电击，让赖德觉得他的脑子应该已经被炸成了脑花！原来自己被烤焦的肉香味已经模糊，因为此刻他的鼻腔和嘴巴都是内脏破损涌出的血水。　　　　再下一击，他应该就彻底的完了吧？因为刚刚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妖丹产生了裂痕。　　　　为什么呢？事情的演变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本来应该十拿九稳可以安全挺过去的天劫，却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的死劫。　　　　赖德趴在坑洼里，灰土混着血水沾粘住了全身，眼睛被血糊住了，只能微微睁着一条缝。　　　　他想，他可能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吧？先是莫名的妖气无法使出…然后甚至被迫现出了原型，以至于自己只能像只原兽般用血用之躯迎接天雷…。　　　　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可能只要再一到二次雷击，他的妖丹就会被打碎，到时自己的妖魂还能聚拢吗？还是彻底的神形俱灭呢？　　　　天空似乎再次闪过了白光。　　　　赖德微侧着颈努力抬起头看着。脑子中迅速闪过了各种画面：小时候、化成人形时、在人间时、跟自己的妖族相处时、修练时…辉叔、赖智、赖群、赖美、吴十三、布玛、庞励…数百年来各种承载着妖和事的记忆如联播般快速在心里绕了一遍，直到因为一个人停下…。　　　　那个人类女子有着一头过肩的长发，总习惯挽在侧边。　　身形纤细、站起来刚好就到他胸口。　　她皮肤白皙、喜欢穿淡色的衣裙。　　话不多，但可以静静陪着他看一下午的书、去爬一天的山。　　她还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被她瞧着时心情总会沉静又满足。　　对了，那脾气也是没话说的，总是温温柔柔笑着，像是再闹腾的事她也不计较。　　最重要的，她还有着神奇的好厨艺，可以煮出各种好吃的东西…。　　她…那天送他出门时，还送了他一条自己织的围巾；还答应过，会等他…。　　　　赖德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湿了，但明明没有雨。罩在自己头顶上的乌云间白光大盛，即将就要落下天雷—　　　　但他却好像不痛了，因为此时他只感觉得到心痛得无法承受。　　　　因为不甘心、因为舍不得、因为绝望—因为着即将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小惠…」他用最后的妖力，用人语念出了让他此生的最后一刻眷恋着的名字。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