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是这个地下城的人最拥挤的东西,它给予他们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骨子里深刻的热血沸腾,这种感觉让他们几乎快控制不住四肢想要立刻冲上去。 楚恒从竹筏上下来,不疾不徐的朝树屋里走去。 暗色的眸光发出贪婪的搜寻,那一双双目光随着他的脚步而动,似能将他整个人分食得骨头都不剩。 树屋内点燃着无数红烛,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坐盘膝坐在正中,燃烧的蜡烛将她围在其中,她的发丝披散,偏棕色且肤色极白,衬得那垂下的睫毛浓密如墨,听着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她抬起了眼帘,露出一双蓝色的眸子。 楚恒站定,距离她大约十几步,隔着三步前地上死去的人以及鲜血看向她,“白姑娘,你该和我走了。” 白,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只一个单字。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她问着,眸光轻轻。 “她已经将你卖给我了。” 白姑娘摇头,对楚恒的话并不认同,“她说了不算,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一个暂住者,并且给了足够的价钱,你是第三个来这里的人了。” “三个?”楚恒道。 “是的,三个。”白姑娘的嘴角浮现出笑意,看着前面的这一片,似有讥诮,“他们每个人都说要带我走,都死在了这里。” “是屈婆?” 白姑娘轻轻摇头,目光温柔的落在楚恒身上,“这里的人不会放我走。” 屈婆是这里的主人没有错,但主人年迈已经管不住下面的人了,她身上的秘密在这个地下城从来都不是秘密。 越贪婪的人,想要得到的就越多,永远年轻的生命也成了他们欲望中不可逾越却渴望实现的期望。 楚恒不说话,白姑娘又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楚恒不应,白姑娘脸上的笑容更重,“你放心,你死之后会有安息的地方,这片载着你来的黑水河将会成为你的坟墓,自此之后,你将陪伴着我,再不分离。” 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全然不知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是多么的暧昧令人遐想。 她的声音极淡,在暗色之中有着神秘的冷漠和空洞,蓝色的眸子轻轻的,缓缓的,如同渐染沉去的死水。 无波无澜。 “你真这么以为。” “当然。”白姑娘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加重了许多,带着这里特有的嗜血味道,透过那双蓝色的眼睛,他看到从外面走进来无数穿着奇异长相奇异的人。 楚恒泰然以对,亦加深了笑意。 …… 另一方,帝沧澜和屈婆来到了九幽城的一处最为隐蔽的所在,这里是整个九幽城机关控制所在,也是屈婆为何到了如今年岁依然能够控制九幽城的理由所在,整座九幽城除了屈婆再没了第二个人可以掌控这里。 潮湿的石门被打开,面前是一座石板长桥,长桥下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可以清晰的听到齿轮摩擦旋转传来的声音。 “这里就是九幽城的机关控制室,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屈婆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帝沧澜走在屈婆身后,其后再是屈婆那十几个侍女。 帝沧澜四周看着,随着屈婆走进对面的石室中。 石室内,依然是无数的齿轮和墙壁上排过去的方格子,帝沧澜看着那格子,见其中有一个是抽了出来的,当即道:“你打开的这个地方是那群人的所在地。” 屈婆的脸色再也看不清神色,对帝沧澜的话愕然也赞叹,“是啊,打不开的礼物让大家一起来帮忙岂不是更好。” “这里,我已经带你来了,快将解药给我。”眸子牢牢锁着帝沧澜,乌黑的眼珠隐隐露出一角。 “等我出去之后自然会给你。”帝沧澜说着就往外走。 屈婆沉了脸色,周围的侍女立刻拿出武器攻了去,随手抢了一个侍女的武器,帝沧澜就朝桥边跑去,她的轻功极快,那几个侍女根本追不上,跑到桥边的侍女仿若接道什么指令一样齐齐的退了回来。 石桥以不可见的速度分裂,一块一块的往下落,帝沧澜旋身一转,一偏头,咬住一支射来的箭矢,面纱下的唇瓣勾起笑容,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视线中恍惚捕捉到一抹白影,那白影闪电般的从眼前划过,且伸手抓住了一支靠近帝沧澜喉咙的箭雨。 瞬间,无数箭雨从四面而来,却再不见任何人影。 “婆婆恕罪。”十几个侍女齐齐跪在地上,屈婆什么也没说,走到那些暗格前将凸出的一个放了回去又重新排列了整个方格的格局,沉声道:“将人给抓回来。” …… 九幽城的所有通道开始完全闭合,所有的人开始回到自己指定的位置一刻也不敢停留,屈婆关了所有出口,定然是要抓什么人,而抓人就代表这人必将死去,冰冷的机关可不会控制力道。 另一边,白姑娘被打晕抓了起来,这些北燕的禁军肃清了这一片所有的人,眼见着头顶打开的几处洞口突然开始闭上,楚恒的眸子里呈现出危险,索性他早有准备,在洞口打开之后就着人那玄铁抵住了洞口,虽然只能抵挡一时,不过也足够了。 帝沧澜贴着石壁,看着现在聚集在洞口的北燕将士,目光落在白姑娘身上,她在等待,等待屈婆的人到来。 远处的黑色被划开,突然传出一道女音:“婆婆吩咐,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这个声音帝沧澜记得,是屈婆手下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然而,发声的却不是这个女子。未来得及深想,不待楚恒吩咐就有人提剑杀了过去。 帝沧澜混进那群侍女中,无声的靠近白姑娘,随之在这一片厮杀中混着九幽城出去的男男女女一同跑了出去,两边一打起来谁也不认识谁,楚恒的目光专注在白姑娘身上,给了帝沧澜逃脱的机会,而此刻客栈里的那群人也在燕十三娘的刻意的安排下赶了过来,天空无月,一片漆黑,现在混进去是最好不过了。 这群人本就是不知如何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么大场面的厮杀当即就吓得立刻返回,帝沧澜也趁此和燕十三娘会和同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回了客栈。 “小姐,可要出发。”一回到屋子里燕十三娘便道。 帝沧澜摇头,“留在这,楚恒心眼多,现在离开恐惹他怀疑,他的兵力现分散在四周,我们出去绝对会被伏击。” 燕十三娘却仍是担忧,“楚恒此人心肠歹毒,属下怕……” “邺城通江州,若我所料不错,得知我去乌云寺,独孤皇后必定会派人过来,这个人必须深得她的信任,并且能够有足够能力和楚恒相抗衡,而这个人才是楚恒这一队兵马所防备的人,他不会在邺城起事。” “那九幽城?” “神有神居,鬼有鬼道,到了地上,屈婆就犯了武林大忌,正道那些人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屈婆是聪明人。” 燕十三娘神情有了松懈,拱手道:“属下再去查看情况。” 得了帝沧澜应允,燕十三娘出了门,帝沧澜拿出从白姑娘那里得来的珍珠蝴蝶簪,勾唇一笑,这时又恍然想起某个为了自己方便行事点穴后五花大绑塞进床里的人,将簪子收回怀里,帝沧澜掀开床幔,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又动手松了绳子,转身欲将绳子放回原处,冷不防被坐起来的人一口咬在脖颈。 ‘咔擦’ …… 脖子上有着极深的牙印,帝沧澜摸了摸,指腹上沾着血迹,而某个罪魁祸首正坐在床上咬着唇瓣,睫羽上沾着泪珠儿,看上去极为可怜。 一头垂落的青丝裹着他的身躯,白色的衣服在打斗中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肩头,他看着她,满眼都是控诉,和花楼里遇上负心汉的姑娘一般。 哭,哭什么哭,你不动嘴,本公主能动手吗,你个男泼妇。 不得不说这未来驸马爷也是个不记打的。 “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敢咬我脖子和脸,我一刀砍了你。” 面上装着可怜,叶美人心中却在想,凶什么凶,以后不光咬你脸和脖子,我…… “看什么看,说话啊,哭,你再哭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你也看到那些人了,保管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说还好,一说面前这祖宗吸了吸鼻子,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清透白皙脸上的颗颗泪水一如春雨内的海棠泣露,三分俏,三分妖,三分艳,一分肝肠寸断的悲凄哀转,能把人的骨头都给哭化了。 本就是独绝无双的倾国美人,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是令人招架不住,帝沧澜整个人都不好了,脱口而出,“小祖宗,你别给姑奶奶哭了成不,呐,不就是咬吗。” 帝沧澜袖子一撩,将自己的胳膊奉献出去,别过头,颇为几分义无反顾的味道:“咬吧,你别哭了行不行,你一个大男人你不嫌恶心啊。” “不是你我能哭吗?” ‘好好好,’帝沧澜收回自己的手,无奈的道:“只要你别哭,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动手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帝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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