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咿咿呀呀的唱着,这些出生不俗的姑娘们身娇体贵,眼下又一连跪了近一个时辰已经开始昏昏沉沉,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然后被宫女以最快的速度扶着去了偏殿。    安平公主久等不到,皇帝陛下沉迷戏曲,还时不时和身后站着林尚书讨论起戏曲的内容,一点也没将心思用在选秀上面。    陈后保持最雍容得体的姿态,嘴角始终带着身为一个帝国皇后所必须具备的宽容和厚重,懿贵妃在一边看戏一边还能和皇帝陛下说上几句,说着说着就将话题给转移到了梅妃娘娘身上。    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合上白瓷的盖子,貌似不经意的说道:“今日梅妃妹妹未到真是可惜了。”    一听到梅妃娘娘四个字,皇帝陛下的脸色浮现出今日少有的笑意,极浅,身边的两个女人看得真切。    “可惜什么?”    懿贵妃轻灵一笑,眉眼如丝,冲着皇帝陛下轻轻的一个垂首而后看向下方,“陛下请看,那五列三行的姑娘生得可是眼熟。”    正巧的是,孔怡然正睁大了眸子微微抬头露出与梅妃娘娘相似至极的眉眼,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早有预料。    一个与梅妃娘娘相似且更为年轻的姑娘,让大臣原本沉寂的心思一瞬间喷涌而出,当梅妃不再是梅妃,那么这后宫的格局就将改变,对他们而言,某些竞争也才能更为明显的浮现出来。    孔怡然的出现于大臣而言是被需要的。    皇帝陛下目前并不知道孔怡然的身份,并未如同大臣期待般的表现出男性该有的惊艳,反而陡然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她也配和朕的爱妃相提并论,不知所谓。”    陛下已经想好了,不管这姑娘是谁都得让她一辈子不能出现在梅妃娘娘面前,要是撞上了,指不定和陛下闹成什么样子呢?    懿贵妃轻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姑娘正是梅妃妹妹的幼妹,唤做怡然。”    孔轻然,孔怡然,多姐妹情深的名字,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找错了时候,这就注定一个天一个地,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无人问津。    “荒谬。”皇帝陛下怒道:“朕的轻然何时来的幼妹,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梅妃娘娘的生母当初因孔培盛养的外室活活气死,早就与孔家彻底断了关系,哪里来的什么幼妹。    下面的孔怡然不敢动作,只能装作听不见上面的声音,若她一有动作适才的那一抬眸就得被扣上另一桩罪名,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皇帝陛下的震怒在懿贵妃的意料之中,却不再大臣们的意料之中,在有人欲出言劝谏之前,陈后开口了,“陛下可否容臣妾一言。”    皇帝陛下不做声,以示默许,陈后看着下方的孔怡然,缓缓开口:“这姑娘适才臣妾也见过,初见之时却有两分梅妃妹妹早年的□□,本同根而生这也实属平常,臣妾知晓陛下疼爱梅妃妹妹,不肯以物相比,只此女到底与梅妃妹妹关系不浅,轻易处置难免受人诟病,且她并无过错。”    “不若先将人留着,左右安平很快就要到了,陛下先听听安平的说辞再做决断也不迟。”    这段话听起来着实是良善无比,只内里的险恶心思懿贵妃哪里不懂,当即就是一声嗤笑,“以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等安平到了,安平若是要杀那便真的就杀了?若传了出去,罪责又该算在谁的身上?”    周围的大臣默不作声,这些东西听多了要死人的,很快一个大臣伏身跪地,言辞羞状,“陛下,臣忽腹如刀绞,面不能忍,唯恐失仪,还请陛下恩准于臣择小室暂缓。”    户部尚书张显宗一开口再次引起在场大臣们最艰难的思考,现在是先保存面子还是先要命。    御前失仪可大可小,这‘窃听’后宫的罪名那是真没活路了,是以张显宗一开口所有大臣都以同样的说辞开始借‘如厕’隐遁,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陈后的话就这样被打断,懿贵妃浮着讥笑,现如今除去几位正在朝中当值的皇子也就林尚书一个人厚着脸皮给留了下来,即使如此,懿贵妃也没有放过陈后的意思。    她美丽的眼朝皇后看来,带着明显的挑衅,“皇后娘娘,您还未曾回答妾的话呢,涉及到安平,妾想陛下也是极想知晓您对安平的心意究竟是几分真假。”    懿贵妃姿态妖妖的看向皇帝陛下,没能捕捉到任何信息,这个大胤最尊贵的男人神情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戏曲,隐约还能见到年少之时的玩世不恭,对她和陈后之间的话语根本毫无兴趣。    说到底,她和陈后都是以为还残余的价值所存在,她们身居高位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堵住前朝的嘴,只要她们在有限的权利内让陛下得到他满意的效果,这样的她们才能在大明宫继续高高在上的存活下去。    这个男人,这个她将要陪伴一生的枕边人,从来都是以最无情的姿态让人心灰意冷,所幸的是,她和陈后都是聪明的,都知道牢牢的将权力抓在手中,可今日,陈后显然是因为什么失去了分寸,竟然开始算计起了安平,难道她不知道,会让人有机可乘吗?    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懿贵妃不介意将人拉下去自己坐这个位置,貌合神离又如何,至少这个位置是离这个男人最近的。    陈后呢喃了许久未说出一句话,脸色吓得发白,身子一软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匍匐在皇帝脚下,惶恐的说道:“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臣妾……”    她斟酌了许久却发现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自己欲盖弥彰,就因为那样的一句话她极有可能被厌弃甚至抛弃。    后位给予了她被人尊崇的地位,一旦从这个位置下来,她面临的不仅是死亡还有无休止的侮辱和折磨。    皇子们都悄声退了一步,林尚书却不嫌事大兴致勃勃的就近看戏,五皇子见自己的母亲不知如何言语到底还是站了出来与皇后一起跪在地上,随即道:“父皇,安平性情良善,定不会与那姑娘计较,是以母后才敢话出此言,纵孔大人与梅妃娘娘早年有隙,却与这姑娘并无关系,母后出言,也是为免无辜者受累,还请父皇三思。”    三思,三思,又是三思,这后宫女人的心思陛下完全都不需要一思,再说了,你说安平性子良善,这不明摆着欺君,公主殿下这一辈子就不可能和良善扯在一起。    皇帝陛下很忧愁,却知道:“林尚书,你怎么看。”    皇子们的目光全投向了这位恩宠加身的‘天子近臣’,那些个同样心思却不同程度的目光让林尚书有些飘然,面不改色不慌不忙的还真说起了自己的看法,“殿下似先祖,剥皮为扇,剔手为骨,必不留一活口。”    简单,明了,将安平公主最直观的形象展现了出来,而这也的确是事实,连林尚书这审问犯人的本事都不及公主殿下一成的,当然,这大明宫这方面最厉害的人物还是那位看似奄奄一息的曹禺曹公公。    皇子们心头一震,敛了眸子,皇帝陛下貌似看着戏曲,其实已经神游已久。    陛下有十三个儿子,九个女儿,大皇子二十又二,以安平最幼,聪明的太聪明了陛下不喜欢,不聪明的太愚蠢陛下还是不喜欢,最后朝中剩下保持中庸之道的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陛下时常保持着一颗平和的心情才忍住不去骂人。    林尚书开了这口,陛下又不说话,皇子们不敢说林尚书评价中肯,更不敢继续说安平公主良善,收敛气息开始沉默。    最后还是皇帝陛下将缓和了自己的心情让他们自己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戏折子唱了已经一大半,大臣们也掐着时间点陆陆续续的回来,整个风阳宫更为庄严肃穆。    一连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下面的秀女皆摇摇欲坠,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顽强的不肯倒下,用以最坚定的信念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除去戏台上正在精彩的戏曲,这里莫名的安静。    左右相纹丝不动,各党派不敢出头,文太傅念及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上前一步准备冒死劝谏,却被内侍尖细且高昂的声音所打断。    “安平公主到。”    夏日的风带着疲懒温凉的气息,雪色的裙裾似地面上曼然盛放的雪莲,那些提着宫灯的美貌女子谦卑无比的在前方引路并在下汉白玉步梯之时三步一个垂首立在栏杆处,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    随着引路宫女的站立,在步下台阶之后一抹绯红以最热烈诡谲的形式冲击着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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