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书

程心与老夫人一前一后到了祠堂，让她意外的是，当朝皇后也来了，穆家一个第四代的孙女入族谱，却引来皇后观礼，皇家如此给面子，足见穆家在皇朝中的地位，只是，此刻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位皇后，真正的三千宠爱于一身，皇帝为了她散尽后宫，只留正宫娘娘，仅此一点，不知引来天下多少女子的羡慕。　　程心见礼后，皇后拉着她的手亲切的道：“时间过的真快，记得本宫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羞涩的小丫头，如今都是做母亲的人了。”程心没有料到皇后与程素心这么熟络，会亲切的像个长辈一样握她的手，还半似玩笑的与她聊家常，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位皇家贵客，只露出招牌的微笑，有问便答，不问就装哑巴。　　皇后握着程心的手说了会关心的话，向老夫人一阵猛夸她这个孙媳妇是如何的知书达理，聪慧过人，然，这都是皇后没有见过程心撒泼的样子才这般认为的，当然，这个时间，这种场合，皇后是不会提程心“眼疾”的事来破坏气氛的。夸奖的话讲尽，皇后牵着程心的手交到穆正阳手中，玩笑道：“阳儿，本宫将媳妇还给你！”然后就要从穆正阳手中接过孩子抱。穆正阳有些犹豫，只听皇后笑道：“阳儿，你是担心本宫不会抱孩子吗？”　　“臣不敢！”　　老夫人在一旁微笑解释：“孩子还小，唯恐唐突了皇后娘娘！”　　“老夫人，您忘了，本宫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这孩子看着可是乖巧多了。”　　“既如此，老身冒昧了。”老夫人深深一礼，然后笑看穆正阳怀中的孩子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皇后从穆正阳手中接过孩子，低头与孩子互看了会，只见孩子张着小嘴对她笑，继而咯咯笑出声音，皇后见孩子今日穿戴喜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白胖的小脸，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甚是招人喜爱，笑道：“这小丫头，生得像她的母亲，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众人皆附和，唯有王香云望着皇后怀中的孩子愤愤不平，不过一个女孩罢了，穆家人竟是如此在意，皇后不但亲来观礼，还这么宠溺的抱了孩子，而她生的孩子，穆府的嫡长孙，也没见穆家人这般操办过，越想心中越是气愤，怨气压胸，难免不平。　　这……皇后和穆家不是一般的熟啊，她脑中信息量不足，此情此景难以理解！程心感知到皇后的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便立刻毫无前兆的将手从穆正阳手中抽回，不论什么样的理由，如此行为透露给对方的信息便是她是厌烦对方握着她的手，是以，穆正阳神情一黯，刚刚握着妻子手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下，不动声色的看了“盲妻”一眼，然后目光如常的观看祠堂里的一切。　　祭礼开始，程心被染墨搀扶着跪拜，之后便是要将女儿的名字写入族谱，这本是一家之主动动手，提提笔的事，但穆老爷子偷懒，让孙儿代写，皇后娘娘在一旁提议道：“既是孩子的父母都在，不如一起写吧。”　　一起写，怎么一起写？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程心现在是个“瞎子”，却如此提议，这皇后想做什么？令程心没想到的是还有附和的，只听穆怀山爽朗的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老夫也正有此意，讨个好彩头。”　　“五叔，您老现在可是四世同堂了，再过几年，您这两房的孙媳妇再给您添几个白胖孙子，那时真就儿孙满堂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借您吉言，老夫坐等那一天，哈哈哈……”众人一阵玩笑，见程心和穆正阳两人各自站着没有携手的意思，皇后娘娘微笑道：“阳儿，还愣着做什么，开始吧。”　　正自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的程心，当手再次被人牵到时，本能的挣开。干……干什么？这皇后，感情被人占便宜的不是她啊？　　程心的举动自然落入到众人眼中，但大家都很聪明的没有点破，静静的观看，程心也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闷，她知道穆正阳就在身边，憋了许久硬着头皮，一副害羞的模样低声道：“长辈们都在这，怪，怪难为情的。”　　皇后听后，笑对老夫人道：“老夫人，瞧您这孙媳妇，还害羞了。”　　“哦，呵呵……”老夫人与皇后互动后，笑对程心道：“无妨，祖母这两日眼睛有些不好使，看不太清！”然后便听皇后笑着夸赞道：“瞧这小丫头，长得多可爱！”再就是众人夸奖孩子的言语一拨一拨的传进耳朵，傻子也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你不要自恋了，没人在意你，不用害羞！　　穆正阳又一次去牵妻子的手，这次程心没有拒绝，任由穆正阳领着她走到书案前，同时，祠堂内刚刚还此起彼伏的夸赞声消失了，大家目光一致的看向接下来将要表演“书法”的夫妻二人。　　穆正阳将笔交到程心的左手中，程心拿到笔在手中试了试，刚要做握笔状，停顿了一下将笔换到右手上，然后执好等着穆正阳握住她的手一起写字。大家都清楚，这写字的主角是穆正阳，她程心也清楚，但她更清楚的是，祠堂里的人都等着看穆正阳怎么占她的便宜！　　程心本是左右手都会提笔写字之人，平时喜用左手，想到多数人惯用右手，程素心应也属“多数人”之中，所以才换右手执笔，然而却是弄巧成拙，程素心偏偏不在她所想的“多数人”中，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左撇子。穆正阳目光深邃的看了眼右手执笔的妻子，沉默的将右手覆在她的右手上面，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在族谱上写下女儿的名字：穆倾城！　　常言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然而程心实没想到她会还的这么快，那晚她不得已“摸”了穆正阳的手，这次全让他找补回来了，自己的手跟着他的手左拐右移的机械的晃动，这点还能忍受，让她不淡定的是两人近距离的接触，那时有时无的温热气体撩的她脖颈发痒，实让人想给身后人一拳，然后脱身，跑的远远的。　　稳住，稳住，淡定，淡定，一会就好，一会就好，程心拿出惯用的程式自我催眠诀，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发作，不能发作……在她的自控力快要到达极致时，名字终于写好了，偎在身边的人离开了些，手也被松开了，长舒一口，这才发现右手手心中全是汗。　　有侍女将族谱拿给英国公观看，老爷子看到族谱上的名字，眯着眼睛，甚是满意的点头，然后将族谱递给皇后，皇后接过族谱观看，微笑打趣道：“笔画刚中带柔，咋一看之遒劲有力，仔细观详，又带有几分柔美，阳儿，这名字不愧是你们夫妻的合力之作，果然是刚柔并济，英雄会佳人。”　　皇后这么夸人，都让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这完全是穆正阳的功劳，她连个打下手的都不算，偶尔有偏斜的笔画，说不定就是她的“功劳”。程心本以为拜过祖先，入了族谱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却不想又是皇后一句话，她便跟着去前厅宴客去了，她实想不明白，宴客这事，她一个“瞎子”去了能做什么，不是让人去观赏吗？　　老夫人与皇后携手走进宴客厅，前来庆贺的官妇小姐跪拜迎接，众人心中虽意外国公府的“瞎子”孙媳妇会出现，但见皇后在场，谁也没有不识趣的开口询问，又是一番客套和夸奖，当然，赞美的词都是给孩子的，由于程心此刻是个残疾人士，不是那种嘴甜夸人带技巧的人还真不敢和她搭话，以免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了皇后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大家对程心多是礼貌含笑，而她又看不到众人的好意，所以，她再次被强迫参加了一场篝火晚会，角色仍是篝火旁寂然无人关注的树。（即便有人好奇观望，也还是躲得远远的。）　　一众命妇贵女围着孩子赞美，皇后向程心看了眼，见只有程府的大儿媳和未过门的二儿媳在程心身边和她找话说，于是微笑着吩咐程心身边的染墨道：“你们家二少奶奶站这许久也累了，扶她回去吧。”　　“是！”正自无聊的程心听了皇后的话如遇赦般与程家大嫂和准二嫂告别，而后回了揽华院。　　“染墨，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会，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染墨离开后，程心解下缚眼的白绫，揉了揉眼睛适应一下光。然后起身到书柜处翻找程素心平日写下的手稿，她这一个月，多用程素心往日翻看的几本诗集及人物传记打发时间，却是忘了，程素心本身是个大才女，是要动笔的，而她对程素心的笔迹从未做过研究，今日这事给她提个醒，以防今后再遇到提笔这种事，她也好有个应付。　　程心拿出程素心的诗稿进行翻阅，多是写闺中少女情思的句子，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字的运笔及走势，字迹娟秀，是女子特有的笔力，然而……程心越翻越快，所有的字迹都是一样，而她也意识到，今日在祠堂内她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程素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左撇子，而她以前对此毫不知情，还想当然的认为程素心是用右手写字的，而这么一摞厚厚的字稿，都是左手执笔，连一个字都没有用右手写的，可见程素心极有可能不会用右手写字……啪，一声手拍额头的脆响，程心仰天长叹：“老天，要不要这么巧，要不要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