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祀虎方未来纳贡,殷王不快。姬服提议攻打虎方,奈何缺乏良将。风秦主动请缨带兵伐虎方,殷王大喜。 朝会罢,太傅赞赏风秦临危受命。风秦回礼后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太傅可知之前服侍过子暮的宫人?” “首阳,你择日到城郊榆阴巷里寻那嬷嬷,问问她的情况。我即将出战,无暇前往了。”风秦对一个家臣叮嘱道。 “是关于儒人的?” “对,全部。” “若你觉得烦闷便多出去走走,让绕苓陪着。”风秦抚摸着玄羽雪白的鬃毛,对子暮说。 子暮微微颔首。 “需要什么就跟陪相说······” 子暮淡淡地笑了笑。 “不要总是熬夜看月亮,容易着凉。” 子暮有些吃惊。 风秦也想不到要说什么了,无奈地笑笑:“我真是太啰嗦了。” 子暮转过身从栏外折了一朵白芍药,递到风秦跟前:“送给大人。” “将离?”风秦说道。将离是芍药的别名。人将长离。 “希望大人一路平安,凯旋归来。”子暮说道,清澈的眼睛纯洁如小鹿。 风秦定定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绯红的脸颊。他点点头答应到:“一定。” 先前买来的黄鹂鸟已经通人性了,对子暮和绕苓还分外依赖。绕苓将它们一个命名为“绕儿”,一个叫做“苓儿”。春困无事,子暮便和绕苓一起玩黄鹂鸟,听它们唱歌。子暮也跟着唱歌。 绕苓生活在民间,比子暮知晓许多民谣。子暮便叫她唱歌给自己听。府上一些奴婢时不时听见了也一起唱和,大家都觉得颇为有趣。因为子暮性情温和,府上卑贱的丫鬟也不怕她,有些奴婢听她吹埙有趣,便吵着也要学。子暮便让培相多多地买来,一起教。 这段日子令子暮不再烦忧,加之风秦也离开了,反而少了一层心事的烦恼。但是很快王太后病重的消息就传来了。由于宫中王室稀少,殷王下令让出嫁的女儿也回到宫里轮流看望。子暮便带着绕苓惴惴不安地走回了王宫。 袅袅檀香在金殿中萦绕着,精致的云雁纹帘帷遮挡着榻上尊贵的王太后。太后正熟睡着,而守在一旁的众多雍容的妇人已经困得疲软无力。 “申时已到,夫人们可以走了。”一个宫人对妇人们低声说,随即向门外招手:“下面的儒人请进来。” 体态普遍臃肿的贵妇人走出去,迎面而来的是形单影只的子暮。 “原来儒人只有一个吗?”一个妇人将团扇遮挡玉颜,轻轻笑道。 “父王的女儿,嫁的都是公子王侯,只有一个嫁给了没有爵位的臣子。”另一个瞥一眼子暮,嘲笑道。 子暮看着她们粉堆玉砌的脸,一句话也没说。 “我虽加嫁到了最小最弱的莒国,可是夫君也是子爵,我也有‘夫人’的名分。”还有一个声音尖锐的女子慢慢说道。 “你是嫁给了谁?还有一个妇人拉住了子暮。 “风大亚。”子暮低声说。 “谁呀?”一阵哄笑:“他是连封地有没有吗?” 子暮没有辩解的意思,径直向里面走去了。她坐在王太后的身边,一言不发。过了两个时辰,王太后轻轻睁开眼睛,干枯的手微微抬起来。 此时子暮却已经快睡着了,朦胧间听见有人说:“孩子,你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 子暮惊醒,看到王太后眯成缝的眼睛想一道伤痕一般,紧紧看着自己,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你母亲命不好……但是假如她看见你,她也会高兴,至少你不会重蹈覆辙。”太后气若游丝,很用力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是个不祥之人,刚出生便克死了母亲。”子暮自责道。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母亲的宠幸,她太出众了啊······孩子,最好不要嫁到王侯家。”太后叹道。 “王祖母,您的话是什么意思?”子暮疑惑地问。 可她得不到答案。帘章那边,尊贵的王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子暮在侧时王太后仙逝了,这令她“不祥”的称号有多了一个鲜明的证据。而对于子暮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子暮被命令为王太后披麻守孝半年,由于不祥,她也被拒绝为王太后送灵。守孝的地点规定在殷都北郊的寒室。 风秦凯旋回来时子暮已经守孝二月。虎方臣服商朝,接受纳贡的要求并愿意商国派兵驻守虎方军事要塞。战争的胜利令殷王十分快慰,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风秦添加粮草到北塞的要求,并且还将殷都东面的离邑赐给风秦做封地。 “还有,臣听闻臣的内人犯了错,在寒室守孝。而内人身体单薄······”风秦察觉到殷王渐变的神色,将话语收了回去:“臣,无事了。” 殷王的神色又变得快意起来。 风秦回到府上换了家常衣裳便牵着玄羽往北郊去。路上首阳在一旁说:“奴才去见了那位老嬷嬷,她说儒人的事情不是琐屑闲事,如若大人想知道,必须亲自前往。” 风秦看这嬷嬷细心,便说道:“我们去了寒室见儒人,便去拜访她。” 北郊山丘上开满了野花,芳香扑鼻。佳木繁秀,林荫幽凉。涧底的寒室看起来陈旧破烂,且有阴深之意。守在寒室外的两位宫人并不认识风秦,将他拦在室外。 “我是大亚风秦,前来看望我的儒人。”风秦解释道。 “守孝期间不能见客,即便是夫婿也是如此。”宫人回答。 “那请将这个转交给她。”风秦递过一个食盒。 宫人摇摇头。风秦只好又说:“那么你们将这匹马带进去给她摸摸吧。” “恕难从命。儒人守孝,是不能被打扰的。” 风秦只好和首阳离开了。可风秦却没有下山,而是往山顶清泉处行去。首阳便知道风秦有了主意,于是笑道:“大人意欲何为?” “你看这泉水流经寒室,若我将信件从此处投放,随水漂流而下。儒人还有机会见到。”风秦指着泉水说道。 “我们给儒人寄什么呢?”首阳挠挠头。 风秦随手取下首阳的簪子,在食盒盖子上刻了几行字,随即将盖子扔到水上。流水载着盖子向山下缓缓流动。首阳将簪子插回头上,又说:“儒人认得这盖子吗?”因为不放心,他跑到水里捞起盖子,采了许多野花放在盖子上,才让盖子随流水悠悠飘去。 “流水载落花,还是你心思细致。”风秦笑了笑,随即转身:“我们到榆阴巷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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