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龟提出进城的要求,让易有歌很为难。它可是往死里得罪过城煌爷。当年李城煌刚刚走马上任就遇到洪水围城,幸亏有石广出手相助,两人联手退敌才保住古城。否则城煌爷还没坐热的神位马上就得丢了。  虽然后来几方人马达成协议默认了老乌龟还活着的事实,但不代表这事儿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特别是经由一个小人物之口来说。  她琢磨着,一旦对城煌爷开口求情就是捅破了窗户纸,后果如何不可预料。最坏的结果是老乌龟再死一次,石广灵力耗尽而亡。最好的情况是老乌龟真的得偿所愿进城安家,同时石广保住一命,皆大欢喜。  但是吧,事情能不能成很难说,自己作为中间人,一个不好不但会得罪城煌爷,恐怕连将来供职的地府也会得罪。  易有歌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您这是活够了?打算主动送上门去自首?”  乌九:“老夫现在跟死了有区别吗?”沦落到跟一个毫无法力的小辈谈条件,却不敢伤对方分毫。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乌九清楚的知道自己死了,灵魂必会坠入地狱受尽苦楚煎熬。与其半死不活地耗下去,倒不如主动点将自己的存在摊开来说,也许会有转机。  易有歌:“倒也是。”她顿了顿说道:“以您的身份和处境,提的这个条件说是狮子大开口不为过吧?我去跟城煌爷提您的事儿,搞不好会得罪他们…….”  她边说边大眼炯炯盯着老乌龟,可人家的眼睛不仅比她大还比她水润。互相瞪视中,她绝对是处于下风的那位。  老乌龟不主动接话荐,她只能主动说:“嗯,虽然不知道您主动送上门儿的意图是什么,但是,即然您提了,那……嗯……鉴于这件事情的难度,我想要个订金,就是石广前辈的石锁,您能现在交给我吗?断腿等事情办好了您再拿出来。”她对找城煌爷谈判的事不抱希望,至于东西拿回一件是一件。  没想到的是,老乌龟这次答应的异常爽快。一只巴掌大小的小乌龟不知道从哪里游到她腿边,努力的向上抬起头把嘴里衔的东西往她手中递。  把小乌龟嘴里的东西放到手心。出手意料的是石锁小巧玲珑入手温润,拿在手中只堪一握,沉甸甸得有些坠手。它刚刚从水中拿出来,表面却没有一点水渍,在手机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冷白光泽。石锁只有一颗黄豆厚薄,长方形的周边雕有镂空花纹,正反两面正中的线条字不是字,图不是图,应该就是石广说的上古祈文了。  她皱着眉头拿着石锁翻来覆去的看,想看出来一朵花儿来。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体型巨大的石牛身上的饰物。这么个小巧玲珑的玩意儿吊在石牛的脖子下面肯定会被遮的严严实实的,难为螃蟹兵能找到并把它卸下来扛走。  这就是第一桩委托的报酬了。石锁古朴漂亮,完全可以作为饰品放在身上。但是,易有歌敢肯定,自己绝不敢把千年前的古玉,明目张胆的戴在身上。不管它能有助修炼还是可以避邪或者有其他更大的作用,这个玩意儿只适合压箱底儿,否则一旦碰到识货的,会引来麻烦。  她把石锁收到背包里,对老乌龟说:“即然您爽快,我也实话实说。您要进城的事儿,我去找城煌爷,尽我最大努力争取办成。但是,如果城煌爷不同意,石锁我也不会还您。到时候石前辈的断腿,您如果想还,我之前说的帮您换个住处的承诺不变。如果您不还,那就对不起了……”到时候找人把老乌龟的窝掀了,把这片水塘一点一点的挖一遍,就不信找不到牛大腿。哼!说不得到时候两下就得翻脸,不过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反正不能让石广就这么死了。  乌九发出“哼!”地一声结束了谈话。  易有歌拿不准它的意思,冲着渐渐消失的老乌龟喊道:“您不回答,我当您同意了。”  老乌龟将要消失在水面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急忙又喊道:“乌龟前辈,您贵姓啊???“总不能一直以物种作称呼吧,即然石广有名字,老乌龟应该也是有的吧。  “乌九。”话音落下乌九已经完全沉入水塘,水底沉积的泥浆翻滚上来,搅混了一池脏水。  易有歌耸耸肩,走回岸上准备把潜水衣换下,然后回家。折腾了一天一夜,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到了极限。  连体泳衣无论穿脱都有些费劲,她不停扭典身体像蛇蜕皮似的把四肢从泳衣中解放出来。蜕到脚裸的时候遇到了阻力,好像有东西卡在脚脖上。她把手伸进裤脚掏了掏,缩回的手里多了一只四肢和脑袋全部缩在壳里的小乌龟,可能是送来石锁的那只。  “咦?你怎么会在我身上?”易有歌把它捧到眼前笑眯眯的问。小乌龟的脑袋一点点从壳里个出来,黑豆似的眼睛水润莹光,似语还羞。  “好可爱!“她瞬间被萌的不行,用手指头点点它的脑袋: ”你想跟我回去吗?“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手指抚在小乌龟脑袋上的时候似乎感受到了小东西的情绪,那是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果然啊,能跟在老乌龟身边的都不是凡龟,这么一丁点就知道找人求包养了。易有歌心中感慨,她有些遗憾的把小乌龟放回水里:“可惜,我不能带你走,去找你的老祖宗吧。“她可不敢招惹乌九的龟子龟孙。  易有歌换下湿哒哒的泳衣,收拾好背包带着狼头往回走。此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已微微亮。通过围绕着水塘的那片坟地的时候,已经没有来时的战战兢兢。  被放回水里的小乌龟急的四条腿急急划水向岸上赶去,可惜龟小腿短,爬到岸上的时候,一人一犬早已离开。找主人失败的小乌龟只能委委屈屈的回到老祖身边。  乌九虽然从水中出入,但真正的窝并不在水里而是在岸边一座巨大的老坟中,坟主人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它从水中挖出一条通道直通老坟,霸占了这个地方权当作住处,曾几何时它也是拥有洞府,坐拥三千水族将士的一方霸主。  它修炼数千年,曾做人奴仆低入尘埃,曾被人烧香供奉敬为神明,也曾耀武扬威称霸一方。只恨一时贪念,不但毁了千年修行,麾下将士也死亡殆尽。伏在窄□□仄得空间里,它怎么都想不起当年为什么要去夺聚宝盆了,曾经的野心与欲望终究消磨在了无尽的岁月中。  深深插入泥里的指甲慢慢缩回肉里,脑袋与四肢也缩回壳中,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如今它只是一只苟延残喘的乌龟罢了。  易有歌早已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她跟在狼头的身后,一路走出坟圈。与进来时候的恐怖气氛相比,出去的路异常顺利。  短短几天内所有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事物都在不冲击着她将近三十年形成的世界观。修炼成灵的石牛精、能发大洪水的千年老乌龟、还有一个将去拜见的城煌爷,相比起来在神怪世界中位于最底层的孤魂野鬼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跟孤魂野鬼打个招呼,但她心中对于它们的恐惧已经消除了不少。  “狼头,你说老乌龟是什么品种的龟?应该不是巴西龟,巴西龟的脑袋上有两点红,它没有。能修炼成妖,怎么也得是本地特产龟吧?外来龟没那个灵气!”  这个问题狼头无法回答,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外来龟和本地龟的区别的。  “它的龟壳那么漂亮,你说是不是传说中的玳瑁啊?这要让人知道了肯定会有人想尽办法也要把它的壳趴下来做成手串儿的!还有啊,你说那个泥塘那么脏,它是怎么把壳养的那么好看的?“说到底,她还是掂记着黑亮亮的龟壳手串儿。  “幸亏老乌龟不叫乌八,不然就跟王八一个意思了。乌九这个名字,肯定是它原来的主人取的。不知道乌九跟西游记里东海龟丞相是不是亲戚,毕竟本事那么大说不定沾亲带故呢。“  易有歌为了抵抗身体的疲劳和不断袭来的困意,不停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狼头说话。  趁着月黑风高无人夜,悄悄地去石桥边的工地取回自行车,一路骑的回到古城。远远望去,石广仍是以亲吻大地的姿势来迎接她。  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零零散散的行人从城门洞里进进出出。她在石广身边停下,一只脚支地另一只踩着车蹬,半个身子趴在车把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喊石广,准备跟他报告一下情况,顺便打听一下城煌爷的事儿。  易有歌:”石前辈,你睡了没?我回来了!”  “丫头辛苦了,事情怎么样了?找到那只老王八了吗?”石广的声音平缓中带有急切,毕竟是悠关性命的大事,只要有一丝希望自然渴生,这与是否看透生死无关。  易有歌:“算是顺利吧,我已经找到老乌龟了。不过,事情只办成一半。”  石广:“我猜那老王八不会轻易把东西还回来的,说吧,它有什么条件?”  易有歌把石锁托到石广眼前:“他倒是很痛快地把石锁给我了,但您的那条腿要事后给,石锁算定金。您看,这是您的那只石锁吗?”  石广瞟了石锁一眼,移开眼光问道:“他提了什么条件?“  易有歌见石广对石锁真的不感兴趣,把它收了起来说道:“他想进城,去城煌庙里的那口井里栖身。“  石广:“哼!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贪心!”恩怨太深,做不到相逢一笑泯恩仇。  易有歌:“您看啊,您想活命,它也想活。别管您二位谁对谁错,到了这一步,主动权在城煌爷手里。城煌爷如果抬抬手,您活它也活。城煌爷不同意,那您先走一步,乌九怕也活不了多久。”  石广:“千年王八万年龟,它可没那么容易死。”天罚之下还能苟延残喘几百年,现如今怎么甘心去死。  易有歌:“实话实说,乌九过得也不怎么样,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很快会失去现在的栖地之地。作为断腿的交换条件,我本来打算送它去外地的大江大河里的,没想到它倒念旧,自己往城煌爷的眼皮子底下送,也是胆大。”  石广:”打得一手好算盘!“  易有歌:“就算你们仇深似海,也得保命要紧吧。“  石广没有说话,她接着说:“那我回去了,再待下去别人还以为我脑袋有病呢。有进展再找跟您说。“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在偷偷地瞅她,不知道一个大姑娘蹲在破石牛跟前在干啥。再不走,说不准真有人过来搭讪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