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菁大喜过望连连叫道:[正哥哥,正哥哥,快来救我!] 哈兀从後一把摀住她嘴,她情急之下竟忘了反抗,只拼命向元正招手,却没察觉到元正眼神空洞迷茫,身体颤巍巍的左右摆动。 箫菁见他并不加以援手,心里焦急,张口往哈兀掌沿猛咬。哈兀吃痛下手一松,她立时又喊起来:[正哥哥,我是小菁呀!正哥哥,快来赶走这坏蛋!] 哈兀几番阻止她不了,气往上冲:[我不是坏蛋!哪有妳什麽正哥哥了?妳冷静点行不行!] [你骗人!正哥哥,快来救我!] 箫菁一掌打在他胸上,哈兀咕声又吐出几口鲜血,身体一晃倒地不起,右手还是紧紧抓住她足踝。 箫菁大怒,举脚往他臂上踹去,一阵撕痛令哈兀不得不松开手。箫菁一得自由,飞也似的奔向元正,却在奔出十馀步後心底起了异样感觉,停下来才惊觉元正俊俏脸孔已变得异常扭曲,嘴里荷荷响,似乎想说话却说不出口,他突然伸手往自己脸颊丶胸堂狂抓乱撕,把一身肌肤都撕得破烂。。 [正哥哥,你。。你。。] 箫菁吓得愣在当场。 [小娘子快回来。。他不是妳正哥哥!] 哈兀忍着断臂之痛拼命呐喊。箫菁心乱如麻:[不,不,正哥哥,求你再别抓了。。] 元正目露凶光,一阵狂撕後五官都被撕得稀巴烂,连眼珠子也掉了出来!他张开手一步步向箫菁走来,箫菁却是一步步往後退开:[正哥哥。。正哥哥,我是小菁啊,正哥哥,你怎会变成这样?] [小。。菁。。] 元正发出空洞的呼唤,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诡异。箫菁无力地摇头,难以置信眼前这怪物就是自己从小爱慕的正哥哥。 元正走到离箫菁三步之遥,脸色忽变,挥舞着手不敢再踏前半步,只是不停地兜圈子,好像害怕什麽似的从牙缝里迸出连串嘶吼,宛如饿狼遇上刺猬无从下手。 箫菁伤心欲绝,泪眼模糊中,眼前那人变得方脸大耳慈眉善目,不正是一手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箫万山吗?她回忆起儿时遇上挫折,父亲那宽厚的胸堂就是最好的避风港,打从离开箫家村以来,孤身一人无所依靠,此时乍见亲人怎不叫自己心软? 她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恍如回到儿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管外边风雨再大,也撼不倒父亲那温暖的怀抱。 心灵上的安慰与满足令她昏昏欲睡,靠在父亲怀里,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头顶百滙微微一麻,举目挑望,父亲不知何时已变得脸目狰狞,嘴里还伸出黏稠稠老大一根肉管子贴在自己头上。 她感到意志力一点一滴流失,全身懒洋洋动也不想动。她向父亲报以微笑,无力地闭上眼,内心深处却有股微弱的声音拼命呐喊:[快醒醒!他不是妳父亲,妳不能被夺走元神!] [我好累,动不了。。 ] 箫菁全身发麻,体力越来越弱,眼皮异常沉重。。半点儿也提不起劲。。 四周的点点滴滴慢慢变得黯然失色,内心的恐惧也渐渐地加深。。就在这当儿一股烈焰腾空,箫万山那高大的身躯起火燃烧,整个人倒在地上翻滚咆哮,转眼间烟消灰灭,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骸。 [爸。。爸。。] 地底传来哭声,有人从泥土钻了出来抱住箫万山尸骸放声痛哭,那。。那不正是失踪已久的箫乐吗? 一切来得太突然,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脑海一片混乱,但见哈兀手拿火把一跛一拐的逼向箫乐。 难道说父亲也是被哈兀所害?这人到底是疯了? [乐乐快逃!那疯子要放火烧你。。哈兀!你胆敢碰他一根寒毛,我誓与你同归於尽!] 箫菁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尖叫,哈兀恍如不闻,紧闭着唇,眼神透出丝许残酷,一步步逼近箫乐。箫乐神情恐慌,张口低鸣时而獠牙爆长,满口尖细怪齿上下张合,发出喀喀声响。火光一闪,哈兀已将火种炙烙箫乐身体,烈火迅速吞没他全身。。 箫菁目睹惨状几乎晕倒!她胸口空空荡荡,耳边还萦绕着箫乐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哀号。突然间,她血脉贲张,全身力气暴涨,失心疯般的扑向哈兀张口就往他喉部咬去,只想把眼前仇人咬死。 [小娘子妳疯了?快醒醒,妳这会咬死人的!] 她不管哈兀如何反抗呐喊,就只是咬住他咽喉不放,满脑子充塞着箫乐惨死前那一幕,她发誓要与哈兀同归於尽!鲜红的血从她嘴角喷出,溅满衣襟,流过她身体,滴滴嗒嗒落在地上,覆满大地染红花草。 她促渐失去意识的眼里,依希看见娇阳红彤彤地顶在头上,春天里的小黄花开满地,彷佛回到儿时的她牵着弟弟,嘴里哼着歌儿,跳啊跳来到山坡上,箫乐短小的腿儿不小心踩空跌倒了,哇哇大哭。箫菁为了哄他,采来许多小花,红的丶黄的丶白的,装满一口袋,笑嘻嘻都倒出来:[瞧,我为你采了许多小花,多漂亮多香,你闻一闻。] 看着箫乐兀自带泪的小脸蛋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她自己也开心地拿起小花放在鼻上一嗅,扑鼻而来的却是骇人的血腥味。。 箫乐不见了,艳阳消失了,换来的是狂风暴雨的天,颓丧失落的心。她恨透了眼前这人,她红了眼,流着泪拼命地咬,只咬得牙根都出血! [咬死他!咬死他!] 後来,她发麻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感觉有人在搞打她,一下丶两下,也不怎麽痛,蓦然头顶一震,身体如触电般弹开。 有个人扶起哈兀,替他止血疗伤忙个不停,箫菁却恍如不闻,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咬死他。。咬死他。。] 那人替哈兀扎好伤口,来到她身旁低声问说:[妳还好吗?] 箫菁不理不睬。那人叹口息,盘腿坐地念了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他语气平和,恍如山涧小溪川流不息,不久箫菁渐渐回复神智,见颂经者是位光头和尚,心中悲恸,放声大哭。 这时箫菁情绪渐稳,认出和尚乃在山台见过:[释罡宇大师,我。。我对不起他,他怎了?] 只见哈兀脸色漆黑,奄奄一息,但目光中仍满是关怀之意。 释罡宇叹道:[姑娘无需太难过,他命中注定受此劫。] [我不明白,我明明看见爸爸和弟弟,怎会这样。。] 释罡宇手一指: [妳请看。] 地上躺着两条软绵绵长约十馀尺的怪物,全身呈赤褐色,滑溜溜的并无手抓,其中一条被火烧得焦烂,只头尾两端保留完整无缺。怪物身体湿黏黏呈环节现像,头尾形状相同对称,并无眼鼻之类器官,满嘴尽是一排排往内拗的尖细獠牙。 [这像是蚯蚓之类的虫,可又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 [没错,这是变形後的地龙,岛上居民称之为古獳,它善发出某种讯息令人产生幻觉,在精神错乱下进而噬之!妳刚才所见,全因妳心系怀念才妄想遇见亲人,哈兀信念坚毅不受古獳所惑,奋身想助妳脱难,那知妳泥足深陷,误解他对妳不敬。唉,这也难怪,到底妳是性情中人,越是如此越容易受迷惑。] 他话没说完,箫菁已是扑在哈兀身上痛哭。 哈兀强忍痛楚:[小。。娘子,谢。。谢妳当天掷石之情,我。。没福份娶妳,妳别哭。。] [对不起。。] 箫菁更是悲恸不已。 [妳是我哈兀最。。最喜欢的人,这个送妳。。希望为妳带来好运。。] 他爬起身,两手紧贴她太阳穴,一股热流源源不绝地贯入她全身。输完最後的精力,哈兀脸色也随之变得灰黄,犹如瞬间苍老了几十年。他轻轻奉起她手在她臂上狠狠咬出一排齿印,箫菁也不回缩,只微一皱眉,强忍痛楚。哈兀又取出个小瓶子,将里面黄色粉末尽数倒在她臂上,粉末遇血即化为点点符号,乍看犹如凤蝶双飞,翩翩起舞。 [缘起,缘灭。] 释罡宇眼泛泪光。 [大师?] 箫菁不解,再看哈兀时,但见他满脸笑意,早已安然去逝。她心中哀悔,想哭,却哭不出声,眐眐地掉下两行清泪。 望着哈兀安祥的容严似乎睡得正酣,想起与他偶然相遇,日子虽短,然而他对自己一往情深,如今他为了相救自己而去逝,箫菁感觉如同失去亲人般悲痛。 释罡宇轻声一叹:[妳别太难过,哈兀是心甘情愿为妳而死,其实他的死与妳并无多大关系,妳看。] 她擦乾眼泪,顺着释罡宇所指见哈兀肋下有根细小银针,其周围肌肤泛蓝,若不细心观察难以发觉。 [海世宗心府甚深,早已派人摸清哈兀底细,对他所练的炁气了如指掌。哈兀弱点正在肋间,他气穴被海世宗所破,照理说早该死於山台上,却没想到苦撑了这麽久,毒发後真气溃散才会被妳所伤。] [海世宗?] 她想起那迷一般的丽人希依亚娜:[他身边那女子又是谁?] [没见过,我暗中注意海世宗已有相当时间了,却从没发觉这女子的存在。] [暗中注意?] [是,对於某些人来说,海世宗是人类新生命的转捩点,人们将来的生死存亡全凭他一念之差,我仅能做到暗中引导他步入正道,其馀的也只能靠他造化。卢森堡变天不仅仅是权势利益的更迭,更重要是人民心灵上的净化,表面和睦又岂能反映内心积怨?他不断拉拢各方人士,但忽略了参与者真正意愿是什麽,人民只想要安居乐业,这已是个怎样的世界了,还要劳民伤财大动干戈?] [大师。。] [别叫我大师,我不过是个背负佛理的光头和尚,就叫我和尚好了。] [是,大师。。不,和尚。。哎,释罡宇和尚。。] 她又觉得单叫和尚有点儿怪,顿了顿才道:[我与卢森堡主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为人很好,那堡内应该会有很多人想维护他吧?] [海青特尔为人不错?嘿嘿,不错!] [至少我是这麽认为。] 释罡宇见她天真烂漫,微微一笑:[小姑娘心地纯良,能将心比心,难得啊难得。若世上人们都以妳为榜样,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请原谅我语气不敬。] 她脸上一红:[我。。不是的,我认识他女儿,她是好人,所以我想她爸爸也该不坏吧?] 释罡宇点点头:[唔,近朱者赤。。走吧。] [去哪儿?] 释罡宇笑道:[妳已是拉帕努伊酋长的身份,现在不去报到更待何时?] 她大吃一惊:[什麽?我。。我是酋长?你是在开玩笑吧?] 释罡宇正色道:[和尚不打诳语,妳臂上这玩意儿不正是人家拉帕努伊的首领特徵吗?] [什麽首领?我不要,我不要!] 箫菁愣然举臂,望着一颗颗黄宝石般的齿印深深地烙在自己雪白肌肤上,不禁两脚发软,伸手在那印上用力拭擦,却是越擦越亮丽:[怎麽办?我不要当首领,我不要当那石头脸人的酋长,我要离开这儿。。] 释罡宇见她焦急的模样,安慰她:[别担心,拉帕努伊也只有那四十四人长得像摩艾石,其馀的,也不怎麽像了。] [别说了,我不要,我。。我还没得到爸爸的批准,怎可能当人家酋长?再说,人家也不认识我呀,万一被人家误会我是个骗子那可不妥!] 箫菁急得像什麽似的。 释罡宇暗暗好笑,心想以她这般年轻怎就如此拘泥了?童心忽起,学她口气说:[人家可是临终前的遗托,人家会相信妳手上的特徵,这可是人家独一无二的印证啊,岂能儿戏?这样吧,妳先到人家那里解释清楚,再另觅机会立人家为主,如何?] 箫菁一听,转忧为喜:[那再好不过,可你要答应替我向人家解释才好。] [行,我会安排的,走吧。] [哈兀大哥的尸首。。] 望着哈兀僵硬地躺着,心如刀割。 [就葬在这儿吧。] 两人合力把哈兀葬了,箫菁趁释罡宇念往生咒之际,找来一小块木头,上刻挚友哈兀大哥之墓,竖立在前,躬身下拜,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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