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云悠的话,冷牙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他早就见识了这个女人的气度,却没想到了这般程度。 她说得没错,盛锦年只是刚好而已,若没有她,卫锦尧也一定另有准备,反正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定主意要往他身边塞一个女人。 至于目的……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面前的女人,心又不安的鼓噪了起来。 难道卫锦尧此番一趟真的是要带走云悠吗? 不然为什么又要硬塞给他一个女人?就是想日后取代云悠的位置? 越想越后怕的冷牙紧张的看着云悠,不由问道。“兰荠儿,本王要听你亲口再说一遍,此生此世,绝不离开兰荠。”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因为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哪怕她无理取闹,也比这样表现得无所谓来得让他安心,不至于让他感觉她随时都会离开。 看着冷牙一脸郑重却又如孩童般固执的模样,云悠是真真心疼他那布满恐惧的双眸,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额间的额带,就像是在安慰他,眼神柔情,嘴角微翘,说。“王爷是茎,臣妾是叶,叶茎怎能两分离?” 听他说完,冷牙死气沉沉的眸子立马明亮起来。“当真?”他好不欣喜的问道。 云悠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他刚才的那些话,虽是责备,却早已感动了她。她是跟祠堂里的祖宗们偷偷约定过的,今生今世除非是死,否则无论发生怎样的变故,她都不会离开这个男人,因为他的心意,让她是那么的不舍。 “兰荠现在还无法与朝廷抗衡,俯首称臣,明哲保身,请王爷在太子面前务必隐忍。”她不放心的说道。 冷牙点点头,眼露心疼,抬手捧着她的脸颊,说。“兰荠儿,本王不会负你。” 云悠欣然一笑,“臣妾相信王爷,此生跟随王爷,臣妾什么都不求,只求王爷能够健全的活着。”不管他娶谁,她只愿能在这个世上一直看着他就行。 冷牙再次点点头,说。“让琼珠和碧珠先陪你回馨淑苑。” 云悠明亮的眼眸慧黠一转,俏皮的与冷牙玩笑道。“王爷不要臣妾出席婚宴了吗?” 冷牙蜷起食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记,无比宠溺的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云悠笑笑,便欠身道。“臣妾告退。”她知道,冷牙这是在为她着想,是不想她亲眼看见心里不舒服。 …… 云悠回到馨淑苑以后,就看见芮娴的丫头宛儿只身一人站在她的房门前踌躇。 “宛儿,你为何在这里?你家姑娘呢?”她走近问道。 宛儿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忙不迭的低下头,在地上跪下身来,苦苦哀求道。“娘娘,请再帮帮我家姑娘吧。” 云悠被这么一跪,有些惊吓,她看着宛儿那苍白的颊边挂着两行清泪,一边使眼琼珠和碧珠将她扶起来,一边问道,“你家姑娘何事?” 宛儿吸吸鼻头,然后哽咽着声说。“先才用过晚膳,奴婢正要伺候姑娘睡下,就有人来报,说是王爷纳妾,太子在凌景殿设宴,请姑娘前往献舞一曲。可是姑娘现今有孕在身,若是当众献舞,只怕会暴露隐孕之事。” 听宛儿这么一说,云悠倒不惊讶,因为她想起晚宴上太子确实提过这么一回,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芮娴。 “通报的人现在何处?”她问。 “奴婢借口要为娘娘更衣准备,已经将他们先一步打发回去了。” 想了想,云悠说。“带本宫去见你家姑娘吧。” 来到芮娴的别苑,云悠一进屋就看见倚坐在床上的芮娴,虽脸色红润,两只大眼却黯淡无光,透不出什么精神。 见她到来,便立马动了动身子,可是她平坦的小腹已有些隆起,所以行动也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了。 云悠见她在宛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也赶忙过去,又重新将她扶回床上坐下。 “你身子不便,就别乱动了。”她说。 芮娴一脸抱歉的看着她。“妾又劳烦娘娘了。” 云悠微微叹气道。“本宫都已经从宛儿那听说了。” “娘娘,为了方便掩人耳目,姑娘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奴婢偷偷做过手脚的。可是这舞衣,奴婢实在是没了法子,何况姑娘现如今的身子,是万万不能去献舞的。”宛儿为芮娴说话道。 云悠听着宛儿的话,视线瞥见床上,芮娴的身旁正放着几件鲜红的衣裳,拿起一瞧,都是些很轻的薄纱。这么冷的天,这些穿在一个常人的身上都嫌冷,何况芮娴还怀有身孕,掩不住她隆起的肚皮不说,她的身子也一定是受不住。 “这兰荠会跳耽舞的舞姬大有人在,上回迎接太子时的那几个舞姬就不能找来替代一下吗?”云悠说道。 “那几个充其量只是伴舞,撑不了大场面,再说上回要不是有你安排,芮娴也躲不了,但这回怕是不行了。”琼珠摇头。“耽舞素来被我们兰荠视为国舞,通常只有在迎接贵重的宾客和盛大的节日时才会献舞,目前兰荠人所共知芮娴是将耽舞跳得最好的,谁也不及她,而且这回还是太子亲口点名,所以怕是非她不可,怠慢不得。” 听琼珠这么一说,云悠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舞衣,眉心纠结。虽然她不懂舞,但这耽舞她也是见过的,舞蹈动作刚柔并济,看上去颇费力气,没个三五年的练家子儿,怕还真是应付不来,可也正因如此,以芮娴目前的身子才不能勉强。 但是太子已经指名要最好的舞姬,想必他事先对芮娴已有耳闻,若现在撤换了人,只怕他又会找冷牙的不是,这才是最让她在意的。 “在芮娴之前能将这耽舞跳得最好之人就是老王妃。”这时琼珠又道。 “老王妃?”云悠微微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没成想这老王妃竟还有这般技艺。 琼珠点头。“老王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被坊间传为兰荠奇女子,连你们晏托的皇帝也对她赞不绝口,曾一度召京接见献舞。” 还有这档子事? 云悠回忆着以前皇上每一次召见藩王,术邺城内的情形,但始终对这位传说中的兰荠老王妃没什么印象,便作罢了,毕竟小时候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窝在府里躲清闲的,也保不准这是发生在她出世以前的事。 “咦,我怎么就忘了。”就在云悠沉浸回忆的这个档口,一旁的琼珠突然一声惊叫。 她转头,却看见琼珠正不住的打量自己,且眼冒精光,看得她直心虚。 “你是王妃,以你的身份可以替代芮娴献舞。” “我?”云悠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就知道琼珠这丫头两只眼睛在自己身上骨碌碌的乱转准没好事。 “你胡说什么,我又不会耽舞。”云悠着急忙慌的拒绝了,万万没想到琼珠竟会把矛头转向自己。 琼珠这一番语出惊人震慑的不只是她,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琼珠,娘娘从未练过耽舞。”托琼珠的福,芮娴那灰蒙蒙的眸子终于有了神采。 “谁说耽舞了。”琼珠说,然后又看着云悠,“太子只说最好的舞姬,又没说必须是耽舞,而你是兰荠王妃,在兰荠是除了王爷最尊贵之人,由你来代替最好的舞姬是最适合不过。”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云悠被琼珠一张嘴绕得有些心慌意乱,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没想着她竟还会钻太子的字眼。 “王爷和芮娴不是教过你吗?”琼珠理所当然的说着,就跟她早就打算好了似的。 云悠想起那回非但没有记住一个动作,还反倒把脚给崴了,就那三两下子,怎么可能当着百号人来表演? 这不是自毁颜面,当众出丑吗? “这样听来似乎也没错。那支舞虽然还未正式命名,但本就是王爷为了适合女子而……”芮娴的思绪也被琼珠给拐走了,开始细细琢磨起来,可正说得起劲儿,转眼一瞧一脸尴尬瞪着自己的云悠,又立马噤声。 云悠对芮娴口中的“女子”听着有些敏感,这会让她想起那支舞以及当时冷牙的那些话。 而琼珠一双眸子在云悠与芮娴之间灵活的转动着,默默的抿着唇化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眼色算计。“时候已经不早了,若再不决定,待会儿太子又该派人过来了。”她假装正色的催促道,并作势就要去拉扯芮娴。“实在不行,还是芮娴去吧。” “这怎么可以?”云悠护在芮娴身前,挡住了琼珠。“孩子保不住了怎么办?” 琼珠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一副“你说怎么办”的神情等待着云悠作下决定。 云悠为难的看着琼珠,心下也开始变得犹豫,虽然她极不愿跳舞,却无法否认这是眼下最明智的办法。有了老王妃这个先例,她已是不用担心抛头露面引人闲言,说不定太子真的会给自己三分薄面,不因为芮娴这个最好舞姬的替换而挑剔冷牙。 “但是上次脚崴了我连皮毛都没学会。”她心里没底的说道,甚至是连好不容易学到的那一点点都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娘娘不必担心,这支舞原本就是要两个人一起作伴的,妾可以为您挑一个最好的伴舞。” 身后的芮娴又将云悠吓了一遭,可是还没容她反应,面前的琼珠就异常积极的开始张罗起来。“那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赶快太子的人就要过来了,弄不好还认为是我们兰荠王府故意怠慢了。” “宛儿,你现在就去一趟典仪所把平儿带过来,他们那儿应该也差不多在准备了。”芮娴对她的丫头宛儿嘱咐以后,又立马对碧珠说道。“碧珠,你就去趟怡云阁从我以前经常置舞衣的那只箱子里把那件牡丹刺绣的拿过来。” “是。”碧珠无比欢快的应下,然后就一阵轻风似的旋出了房间。 云悠傻眼的看着琼珠的一声“令”下,就有一大屋子人跟着她忙活,顿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除了她跟芮娴,看样子似乎整院子的丫头都被她调动起来了。瞧着琼珠那股子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激动劲儿就跟她自己要怎样似的,她心生出被这丫头算计的感觉。 “姑娘,平儿姑娘带到。” 云悠看着在芮娴这屋子里进进出出不停的丫鬟们,简直眼花缭乱,而这时宛儿身后也领着一个扮相美艳,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红衣女子进来。 “平儿,快到这边来。”无法灵活走动的芮娴坐在床边朝那红衣女子招招手。 “芮娴姑娘。”红衣女子走到芮娴跟前对她道了个万福。 “平儿,这是王妃娘娘。”芮娴为红衣女子介绍坐在她身旁的云悠。 “芮娴姑娘,先才在来的路上,宛儿都已经说了,典仪所也已经在做准备,时间打紧,还是快些为娘娘梳妆吧。”说着她就微微侧身面对云悠,低着头万福道。“奴婢平儿参见娘娘,多有得罪,请娘娘恕罪。” “不必多礼。”云悠说。打量着这张陌生的面容,发现她这身装束与那日她闯进戏楼看见冷牙的穿着一模一样,虽然妆容艳丽,但漂亮的五官仍隐隐透出几分掩不住的清秀。 “那就快开始吧。”芮娴说着,又忙唤来了琼珠及几个丫鬟把她拉到了镜案前开始上妆打扮,而那位叫做“平儿”的舞姬则负责站在一旁说明。 “娘娘,奴婢现在就为您跳一段。” 云悠点头。 看着平儿手舞足蹈间那些渐渐眼熟的动作,虽然她没能学得会,但经这么一提醒,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娘娘,平儿跳的这段就是待会儿娘娘要跳的部分。”这时被丫鬟搀扶着在她身边坐下的芮娴为她解释道,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在妾未进府以前,平儿就已经是王府内最好的舞姬,这两年她一直跟着妾,有她在,娘娘大可放心。” 云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情并未因为芮娴的话而有好转,反倒更添紧张了,她现在算是骑虎难下,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聚集精神的盯着正翩然起舞的平儿出神,纤柔的身段儿配上娇美的舞姿,可真是美得跟天仙一样,她不禁在心里赞叹道。 等身边的丫头告知她梳妆完毕的时候,她的脖子已经梗得有些僵硬了,看着丫头递来的铜镜里的人,精美的妆容似乎比成亲那日还要浓重,险些让她认不出自己来。 “我这样看上去不好吧?”换上碧珠送过来的舞衣,云悠低头不习惯的看着,心里老觉得不踏实。伸手扯扯,虽说不至于是一层纱,但比起平常穿的衣裳也要单薄许多,她忍不住抱住臂膀,感觉全身上下都透着风,凉飕飕的。 “有什么不好?这女人啊,始终是要靠这些衣裳和胭脂水粉来衬的,从你进府到现在,我就没见你这么美过。”琼珠一边给她整理着襟和袖,一边挤眉弄眼的说着,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今夜保证你艳惊四座。” 对于琼珠这张夸张的嘴,云悠无言以对,只能一枚白眼赐之。 琼珠却被逗乐了,掩嘴轻笑后也对云悠安抚道。“是啊,娘娘,您这样真的很美。” “请娘娘放心,有奴婢在,不会让娘娘有失误的。”平儿也说。 看着平儿那一脸自信的模样,云悠深深吐出一口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走吧。”她说。 …… 望着云悠离去的背影,芮娴立马变了脸色。 “琼珠,我们这样把娘娘推出去,对她真的好吗?”她看着琼珠问道。 琼珠也沉沉叹气,垮着脸无奈道。“不然呢?谁会想到太子会把盛瑾年许给王爷作妾,这要是无意的倒还好,若是有心……”她摇摇头,欲言又止。“旁的我们都可以尽力帮她,但唯独这件事,必须由她自己面对,她必须要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随时都会岌岌可危。” “她这个王妃当得可一点都不上心,你也不希望她的地位被别人取而代之了吧?”说着,琼珠的视线落在芮娴隆起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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