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猛地从床上弹起,双手龙须针蓄势待发,内力在最短时间内急速运转达到最高点。

然后,他睁开眼。

是一个房间,窗户半推,银白月光照亮整个房间,房间内除了他,没有别人,静悄悄的。

两息过后,唐楷松开绷紧的身体,抹去满头的虚汗,瘫倒在床上。

又是这个梦,他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的事,在梦中却远比本来的样子更加清晰,逼真。

自从陈东一口叫破他的身份,他的所有的以为已经忘了的事都统统涌了出来。

原来他从未忘却,只是把它们装在盒子中,放在墙角,不敢去翻看。它们在等待一个机会,随时可以击中他,让他看到那一夜的火,那一天的雨。

那枚骏马金丝符就是曾家庄买家的身份证明,是一个凭信。

曾家庄被灭门后,唐楷暴怒之下失去理智,杀掉了执行任务的唐十一和唐九。然而他们只不过是杀人的刀,握刀的那个凶手,也就是买家还藏在幕后,不知道是谁。唐楷那一夜在唐门点起冲天的大火,连杀六个唐门长老,却没有一个肯告诉他,这个骏马金丝符就是剩下的唯一的线索。

他一直在打听这骏马金丝符到底属于谁,然而整整两年,他一无所获。

唐楷心念电转间,想起了怀中的那枚金丝符,就伸手想要掏出来,结果手一动,胸部就是一阵抽痛,像是有一把刀在他胸膛中搅动。

这是陈年旧伤,在他那晚杀出唐门时留下的,这么多年来,只要内力运转过快,他的胸口就会痛的撕心裂肺。

但这胸口再痛也比不上心痛,每次做梦到打开抽屉他就会被难以言喻的心痛惊醒。

他双手捧心,紧紧扣住,伏倒在床上。

这种心痛是你在怪我吗,曾薇?

剧痛几乎使他神识不清,朦胧中,他好像看到了她。记忆中的女孩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唐楷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易容而成的庄媛媛其实有七分像曾薇。

唐楷喜欢曾薇,但直到她消失不见他都没有勇气过去牵起她的手。

这个女孩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明媚夺目,她属于阳光,天生就应该在晴朗的天空下自由生长,而唐楷瑟缩在阴影中,自卑的不敢靠近。

他想,等我回去交了任务,逃出唐门,我就来找你。

等我把我的胸膛缝好,等我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我就来说我喜欢你。

但等他回到曾家庄时,他只看到一场大雨,一片废墟。

曾薇直到死,她都不知道有一个叫唐楷的人喜欢她,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害羞,脸一定会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但她至死都没有等到唐楷来对她说我喜欢你。

就好像一棵大树下有一个女孩,斜靠着树在熟睡,大树小心的移动枝丫,为女孩遮阳,大树不说话,女孩不知道。

大树想,再等我一会,很快我就修得人身,唐楷想,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但只是一个恍惚,一个刹那,树叶落下,本该落在那女孩的肩,人却已不再。

无法呼吸的痛山呼海啸般袭来,唐楷几乎没有挣扎就被击倒,他双手十指紧紧扣住心口,嘴唇已发白。

银白月光洒在他身上,他脆弱的就像一个哭泣的孩子,但心里却藏着一把愤怒作燃料的烈火。

同一个月亮下,青衣人首领坐在那个木屋里,一张太师椅,桌上一盏油灯,一豆火光摇曳,阴影随之在首领脸上跳跃。仅有的木窗紧闭,没有一丝光透入。

他在思考。

陈东,唐楷,暗标,惊天盗,镇远镖局,石克明……千百件事在他脑海中混杂排列,像是受惊的鱼群。它们在他的脑海中梭巡,无规律的游动,暴躁不安,而这些事情之间更不是孤立不动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将这鱼群连在一起,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就像是渔网。

小鱼在网中不断的挣扎,却逃不脱,首领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的思绪就像这漆黑的海水,汹涌间不断的拨动着鱼群,渐渐也变得暴躁起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