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诗,这种刁难人的话,杨川不接,谦虚道:“在下后学末进,七步成诗实在不敢。谢灵运曾说,天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七步作诗虽不能,阁下略指一物,茶楼酒肆也可,在下倒是能吟。”
万斯同一愣,看看杨川模样,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隐士风范。
不待他接话,翟式耜耐不住寂寞,笑道:“这种酒令诗会,怎么少得了我们这些下野的老古董?前儿拜见应天巡抚黄大人,也说起过你,倒是很推崇。我今早去了一趟苏州古董摊,多是赝品,你能赋诗一首否?”
黄希宪居然还替自己扬名过,杨川却不知道,脑子一转,这方面的诗词还是有存货的:“清幽雅致曲栏杆,物件多般摆作摊。内屋半间茶灶小,梅花竹笪避人看。”
翟式耜笑向老师钱谦益,大有赞许之意。
翟式耜当江西永丰县令的时候,官声比冯梦龙好,因为百姓挽留,多做一任。崇祯二年,因为会推钱谦益,他帮老师说话,故而卷入温体仁斗争。崇祯十年,温体仁密谋让同乡师爷张汉儒状告钱谦益,翟式耜被连累一同下狱,后来温体仁失势,师生两人才得以出狱。
以后的七年,直到明朝灭亡,翟式耜都是闲居状态,他和老师钱谦益也是同乡。
万斯同的哥哥万斯大站出来,疑惑道:“是阁下当场作的么?”
杨川道:“不拘我作还是别人作,我只说了是吟诗。”
“那好。”万斯大干咳道:“我见清客店赝品颇多,你吟吧。”
这分明是刁难人,柳如是都有点气愤了,刚刚翟式耜就说这话,万斯大还要说。
杨川却看得更清楚,虽然他们同样是没功名的布衣,万家八子的父亲万泰好歹也是进士,官家后代,自然耻于和杨川为伍了。
“外边开店内书房,茶具花盆小榻床。香盒炉瓶排竹几,半真半假董其昌。”杨川想都不想,脑子一转就来诗,万斯大、万斯同见难不住,在次席坐下。
“也算我一个。”许誉卿笑笑,王修微温柔地看了一眼丈夫。
熟悉历史的杨川,知道这个许誉卿,当年袁崇焕信誓旦旦地对崇祯说“五年平辽”,那时任兵科给事中的许誉卿就提醒过袁崇焕,袁崇焕说“聊慰上意”,许誉卿就感觉袁崇焕有危险了,君无戏言也不知道。
在晚明的官场中,许誉卿可谓“直名震天下”,不论弹劾魏忠贤,还是后来的温体仁,许誉卿皆身先士卒,名满云间,怪不得王修微肯嫁他了。
许誉卿淡淡道:“茶寮卖假饼,请说说这些无良商贩。”
“茶坊面饼硬如砖,咸不咸兮甜不甜。只有燕齐秦晋客,一盘完了一盘添。”
“哈哈哈……”许誉卿大笑:“这打油诗说尽本地人与外地人,说得好,名副其实。”
如此一来,万家两位也不好难为他,程嘉燧也不好说什么,杨川故作狂放不羁地提壶饮酒。
面对东林复社的人,杨川不想讨好,因为他打定主意,赚够了钱就离开苏州,找关系去沙场博一回。杨川也不想得罪,因为得罪了这些人,他的下场,会很惨,他看得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所以他就可以学学陈继儒、程嘉燧这些人,装作高傲的有学之士,不求他们高看他,只希望相安无事,有个立足之地。当然,未来就不好说了。
见他如此作态,万斯同一怒,想指责他无礼,谁料杨川当先开口:“在下尝听闻阳明公大名,‘人之性体本来分明’,‘离气无所为理,离心无所谓性’,不登高堂,不知礼数,乃从本心而发,狂放之处,诸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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